“哎！我可不是你们的恩人啊！是顾公子叫我扮郎中的。你要谢就谢他们吧。”“大夫”指了指顾青凌和陶朵。
大娘拉着女儿就跪下来。
顾青凌陶朵急忙拦住她们，顾青凌扶起大娘：“我们可不喜欢跪拜这东西的哈！再说了，我们只是在报恩。”
陶朵点点头：“对啊，大娘您就别客气了。那晚要不是你收留我们，我们可能就要露宿街头了。现在咱们就算扯平好不好？”
“那点小事哪里能和这个比啊！要不是你们，我的素儿可就……”大娘说不下去，低头抹起眼泪。
“都过去了。可素儿怎么会被卖到青楼的呢？”陶朵问道。
“少爷娶了新少夫人，带回我们守着的老家祭祖。那少夫人见到素儿硬说她勾引少爷不是个好的，就把我女儿给发卖了，连我也一起赶出来了。”大娘叹了口气道：“在那个府里干了大半辈子了，没想到临老了说赶走就赶走，这人说卖就卖。”
“那你们以后怎么办？”顾青凌问道。
大娘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回家再重新找户人家当差吧。”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就只有我们母女相依为命了。”大娘一脸茫然。
陶朵很能理解这种感觉：当某件事你注入了全部的注意力或者全部时间，等事情结束或者告一段落时，会有种大梦一场空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迷茫。
“你女儿是叫素儿是吗？”陶朵对素儿微微一笑。
“是的，叫覃素，十二岁。老身叫舒燕双，你们叫我舒嬷嬷就好了。”
“舒嬷嬷，”陶朵笑着唤了一声，转头看着素儿。
这素儿个头比陶朵矮一点点，鹅蛋脸，一双桃花眼很是灵动，属于耐看型。难怪旧主的新少夫人不放心。
“素儿，你愿意暂时跟着我吗？还有舒嬷嬷。”
覃素不解地看着陶朵：“跟着你？就是请我做工的意思吗？”舒嬷嬷也看着陶朵。
陶朵点点头：“我明天就要搬去和祖母同住，到时候祖母肯定会安排丫鬟嬷嬷放我身边伺候的，可我需要个自己人。你们可懂？”
舒嬷嬷和覃素哪里不懂，都是伺候惯主子的人了。尤其是舒嬷嬷，大半辈子都在大户人家里呆着，什么东西不懂。
进了大宅院就多的是是非曲直，这里面弯弯道道的，没有个信得过的自己人哪里能行。
舒嬷嬷大喜，拉着覃素就又要跪下叩谢，吓得陶朵忙扶起她们：“我可先说好了啊，以后不许跪我们，我不喜欢这套。以后我有什么不懂的你们就像朋友一样提醒下我就可以了。”
“这可不行！”舒嬷嬷急忙说道：“可不能坏了规矩，这可是关乎到教养问题的。”
“那就人前有需要的时候再讲规矩吧，没人时就正常相处。不然我可不敢要你们了。”整天跪来跪去的，活得多累啊，陶朵想着。
舒嬷嬷高兴地应了声：“是，那以后我们母女俩就仰仗小姐了！”
“你们先别这么高兴。”顾青凌突然开口，看着陶朵：“朵朵，你有钱发工资吗？”
“……”陶朵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下尴尬了。
顾青凌憋着笑说道：“舒嬷嬷，我们刚刚那十贯钱都是借来的，要还回去，所以我们身上没钱。但这铺子是我们准备开报社的，这几天就准备开业了。等一个月后有盈利才有钱给你们发工钱了。”
“你们救了我女儿，我感激你们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谈工钱！”舒嬷嬷摆摆手道。
就这么谈定了，陶朵和顾青凌就带着两人回温香楼偷偷从后门进去了。
虽然梳洗完毕已经很晚了，但陶朵还是没有睡意。打开窗户趴窗台上望着天上的月亮。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陶朵小声地唱着，这是她最喜欢的词。
以前不开心睡一觉就没事了，到后来发展到不舒服也希望睡一觉身体就能好了。
现在，真希望睡一觉醒来就能回到现代的家，吃着妈妈做的热腾腾的饭菜，听着爸爸的唠叨。
“呐！花花送给你。”顾青凌突然出现在面前，手里举着一朵花。
“你怎么过来了？”陶朵笑着接过他的花问道。
顾青凌一边爬窗一边哀叹道：“唉呀……睡梦中听到一佳人在唱歌，声音甜美，忍不住走过去瞧瞧长什么样子的。谁知道一看，你猜怎么着？”
“猜不到。”
“我被吓醒了！”
“看到什么了？那人长得很恐怖？”
“看到你了。”
“……”陶朵一掌拍过去：“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
“女王饶命女王饶命啊！我是看到你在哭，才被吓醒的！”顾青凌捂着头部一直求饶。
陶朵放下手，呆呆看向月亮不说话。
顾青凌收回嬉皮笑脸担心地问道：“你怎么啦？不开心吗？”
“没有啦！”陶朵对着月光笑了一下就再也笑不出：“就是突然间心情就低落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想家了吧。”
“朵朵，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以后？”顾青凌也茫然地看着月亮：“咱们回不去了。以前的都过去了，只能想以后。”
是啊，以后。以后就是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结婚生子，儿孙满堂，然后生死离别，这一生就结束了。
“青凌，你会不会偶尔有那种孤独感？“陶朵看着漫天星辰，两眼放空，仿佛魂魄已经飞到了夜空中，“就好像自己身处浩瀚宇宙中，一直在漂浮。再也没有其他人，只有自己，漂浮在无垠的空间里，孤独得可怕……”
怎么会没有。顾青凌心里笑道：有时是在夜深人静时，觉得世界都是静止的，只有自己处在宇宙中心，看不到边际，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无尽的孤独感。有时候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看着忙忙碌碌的众人。他们突然就静止了，全世界瞬间安静下来，随即快速旋转，直到世界消失……
可顾青凌不能说。
“我能理解的。”他点头说道，“你知道世界上最短的科幻悬念小说吗？”
陶朵摇摇头。
“地球上的最后一个人坐在屋子里，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陶朵盯着他，眼神却是飘向了远方。
“看到第一句时，我的心会莫名疼。看到第二句，又是希望，又是恐惧，更怕失望。”顾青凌看着月亮上那个被中国人一直传说是月桂树的阴影：“如果月亮上真的有一棵不死的月桂树，如果它也有思想，估计会是最孤独的了吧？就像那个地球上的最后一个人那样。”
陶朵想象着那个人每天的生活：一个人看日落，一个人睁眼到天亮，一个人倒茶喝，一个人坐一张桌子，一个人发呆……
眼泪无声滑落。
“可是朵朵，”顾青凌抹去陶朵脸上的泪珠：“想这些事情是会走火入魔的，会让你陷入无尽的孤独中不可自拔，甚至会上瘾。孤独是会上瘾的。”
顾青凌轻轻地把陶朵的头揽到胸前：“听到我的心跳了吗？我们不是那个地球上的最后一个人。你还有我，我一直都在。我们以后还会认识很多朋友，重新有自己的家人。甚至和自己做朋友，即使哪一天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也能自己陪自己。”
陶朵点点头。
“你要吃糖吗？”顾青凌突然低头问。
陶朵一愣，呆呆说道：“可……那是小孩才吃的。”
“可是别人家的小孩都有，”顾青凌摸摸陶朵的头：“我家小孩也要有！”
说完，顾青凌从怀里掏出一包糖，塞了一颗到陶朵嘴里，自己也吃了一颗。
陶朵反应过来，终于笑了。这糖真甜！陶朵仿佛感觉到心里有蜜糖涌出来，随着血管流遍全身，填满每一个细胞。全身暖暖的。
“你可算会笑了！”顾青凌整个人突然放松下来：“哎，问你一个问题啊，你为什么会这么矮？”
“……”陶朵想打人！但随即想想，看在糖的份儿上，还是把手收了回来，昂着头道：“我那是被我的超高颜值给压制了的，这不是矮，是高得不明显而已！哼！”
说完把顾青凌推下去，关上窗。
“哎！哎哎哎！你别赶我走啊！你不用再聊聊什么人生啊理想啊之类的了吗？”顾青凌对着窗户喊道：“我被你说得精神了完全没睡意了，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陶朵躺床上捂着耳朵不说话。身高啊身高，我该拿你怎么办？
“朵朵！你真的不理我啦？那我可走了啊！”顾青凌见屋里没反应，就在窗外静静站着。
陶朵见外面没了声响，忙坐起来试探着喊了句：“顾青凌？”
“我在。”
陶朵抿了抿嘴唇，站起来走到窗边：“你……真的不搬进卫府和我一起住？要是我硬要坚持让你也住进去的话卫老夫人会答应的。”
“不了！我不想你为难。你要是想我了，随时派人来找我，我很快就到。”
“嗯嗯，你也一样。”陶朵轻声说。
顾青凌笑了笑，抬起头，呆呆地望着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