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相县的大街上,此时一路穿红的汉子吹吹打打,引来不少百姓围观。
“咦?那不是县尉家的管家陈金宝吗?怎的穿了一身红?”
“哎哟,儿听说他呀,要第十一次续弦啦。”
“续弦?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他不害臊,儿都替他害臊咧。”
“嘘,小点儿声,被听到就不好了。”
“害怕撒子哟?都快古稀的人咧,还能听到我们在这儿说话不成?”
“那这次又是哪家的姑娘倒霉?”
“不知道,等着看吧,不知道这个又能活多久。”
诸如此类的话不绝于耳,也激发了更多人的好奇心,跟着队伍一路浩浩荡荡,停在了一个偏僻的小院落门前,这门虽旧,门前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与邻舍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个壮汉走到门前,正要用力拍,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周围的百姓踮足了脚尖想要一探究竟,却只听得一声惨叫,壮汉已经捂着腿倒地。
门大开后,一个拎着棍子的少年郎跑了出来,叫道:“不怕,某这就帮你打老鼠!”在见到屋外的许多人后,少年郎脸上本来的紧张之色又多了几份羞涩和害怕。
百姓们见到这丰神俊秀,身量虽瘦却挺拔如竹的少年郎之后也都是一怔,这县尉管家横行乡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祸害小娘子,却从没有对小郎君下过手啊。
还未等群众的八卦之魂燃烧起来,就闻得一股浓郁的烤肉香气,少年郎叫了一声“糟了!炙羊腿!”,便跑回院子里,大门摇晃了几下,可以清晰看到院子中间架起了一个简易的泥炉,一条羊腿正在上面滋滋冒着油光,一个虎头虎脑的小郎君正在转着羊腿,甚是可爱。
沈延用匕首轻戳一下,道:“好了。”
孔照手脚麻利地将羊腿取下,切成正适合入口的大小码在盘子里,沈延端起一盘,走到门口,羞涩道:“既然乡里乡亲的都来了,某就厚颜请你们尝尝某的手艺,这天寒地冻的,吃点羊肉最暖不过。”
但凡洮州地区的百姓,都听闻过美相县酒楼的招牌菜,今日虽然经由一个少年人的手端出来,也不知是否正宗,却没人能抗拒这种诱惑,不一会儿,一哄而上的百姓就将两大盘羊肉分了个干净,还不断说沈延心善。
“一群不入流的东西。”就在百姓们热火朝天的时候,被人遗忘了许久的陈金宝阴阳怪气道。
沈延却好似没听到一般,只是在人群中望来望去,突然,他眼睛一亮,热情地迎上去,“二婶,你可算来了,某可是一大早就做好羊肉,等着招待婶子和婶子说的贵客呢。咦……莫非二婶口中的贵客就是……这位?”沈延的目光看向坐在四人抬轿上的陈金宝,虽然穿着红衫,却一脸老态龙钟。
“哎呀呀,贵客,贵客,如此隆重驾临寒舍,某实在是受不起啊,年节都过了,还吹吹打打的,某……某都不好意思了。”沈延一脸受宠若惊,看起来对于陈金宝来是续弦的事情毫不知情。
陈金宝脸色一黑,瞪向沈王氏,沈王氏此时恨得牙根直痒痒,这小子!分明是在装不知道!
“对了,荣辉,叫婉儿端两碗羊汤出来。”沈延搓搓手,对孔照道。
陈金宝身旁的小管事喝道:“你这小子,还不快请我们大管家进去坐!”
沈延又露出一脸为难的神色,“这……屋里太乱,哪是您这种金贵人能进去的呢!喏,羊汤来了。”
NND,想得美,老子怎么可能把你们请到屋里去,这老王八蛋可是带了一票壮汉,就老子……孔照那小身板,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还是在屋外解决吧。
而围观的人顺着沈延的视线,注意到了端着汤出来的婉儿。
少女肌肤晶莹,柳眉桃腮,身姿纤弱,行动处如弱柳扶风,虽然还未长开,眉宇间沉凝的安静与稚气,却形成了绝妙的对比和风华。
陈金宝也是看了半晌,不过多年为虎作伥的本事让他还算沉得住气,硬是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沈延这里,“小郎君,某也不是唬人来的,今日某是来抬你妹妹回去做填房的,媒人、聘礼某都带来了,你的长辈也同意了。”
说着,示意家丁打开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的满是绸缎。
“二婶!?二婶您不是说让妹妹嫁给年少有为的大官做正妻的吗?怎的如今是……”沈延一边说,一边恶意打量起陈金宝,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是个男人都能看懂。
“你!”陈金宝也察觉了沈延的目光,一时之间羞愤难当,他活了快七十岁,就没见过如此无耻之人,更何况,自己的身子骨确实已经不如从前了。
其实沈大官人昨日与沈王氏分开后,就花五文钱找了个小孩跟着沈王氏,从酒楼出来之时,他就已经知道了沈王氏还是去了县尉家里,只是没想到的是,今日来的不是郑仁海本人,而是他的管家陈金宝。这老贼,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三媒六聘和长辈一起带来了,正好堵住沈延说婉儿不能做妾的话,而若是婉儿嫁过去,肯定还是会落入郑仁海手里。
唐初虽然算是治世,在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依旧有人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压百姓,而且沈延和沈婉儿还摊上了这样一个亲戚。
“某今日来定要将这小娘子带回去的,而且某可是按照三媒六聘来的,并没有不合礼数。”陈金宝想起阿郎交代给自己的事情,终究还是咬着牙说了下去。
“既然阿翁说的这样明白了,那么某可以有幸知道阿翁的身份吗?是如何的显贵,以至于婶子放弃了年少有为的大官。”
来不及制止,那小管事马上道:“阿翁可是我们家阿郎的大管家呢!我们家阿郎,提起来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是郑县尉!”
陈金宝的老脸黑了又红红了又黑,浮现出一丝怒色和尴尬,沈延嗤笑一声,道:“某当是哪个大人物呢,不过是个下人,也想娶……某的妹妹?”
“你这小子!就算是大管家,也比你身份高出千万倍!”小管事许是横行惯了,这句话想也不想就说出来了,沈延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奸计得逞的微笑,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