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试过连续十几年做同样的梦吗?”宁小吻修长的食指指着桌上的一只陶瓷小猫,对着它说。
她一直都是这样,只有在无人的时候,才会开口说话,其实她的声音很好听。
宁小吻自从爸爸意外的离开人事,她妈妈就把她交给外婆后,改嫁远方。
从小跟着外婆长大,内向得几乎自闭,很少跟人交谈,甚至包括她的外婆。
她很清晰的记得当时,她死死的拽着妈妈的衣角,哭得绝望。
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妈妈不要走,妈妈不要走......”
最后,妈妈还是走了。
如今,她已记不清,妈妈的模样,只是模糊的有个身形,在记忆里闪烁。
念书的时候,同学都不喜欢她,因为只要他们一想跟她熟识些,她就会很厌恶的推开他们。
后来毕业了,外婆想方设法,左托右托,终于让她在这家杂志社工作。
不过她的工作,就是默默的在他们的仓库里,帮他们整理那些过了期卖不出去的杂志。
因为她从来都不跟他们讲话,日子久了,几乎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一个哑巴。
于是她的伙伴,就是那满仓库的书和仓库角落这张桌子上的陶瓷小猫。
她经常整理完后,就坐在飘窗上,拿了几本杂志便打发一天的时光。
那是一个很美的梦境——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大殿内外,灯火辉煌。
一个女子,一袭轻纱,立于高高的金莲台上。
良久,她动了,身轻如燕,舞姿如踏浪,如凌波,如梦似幻,如诗如画,好像莲花凌波,俯仰摇曳之态优美动人。
喝彩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
真是“一弯新月上莲花,妙舞轻盈散绮霞。”
一舞之中,她始终背朝大殿,面朝东方,裣衽再拜,那是他的方向。
她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妾,只为君舞。”
而后,她纵身一跃,跳入了那片清丽的荷池。
无意中,宁小吻在刚刚打开的这本老旧的书里,摸到了一根红绳,下意识的拉起来,发现下面系的是一块红色的玉佩。
一看就知道是一种名贵的玉,尤其是这种红得如此纯粹的血色。
她记得有一本记载古玉的书上说过,玉都是有灵性的。
宁小吻将这块玉佩拿在手里仔细的端详,又对着阳光看了看,好玉,她心中感叹。
突然就记起昨晚的梦境里,仿佛有这么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尤记得那梦里,血,一滴一滴的在视线中滴落,开始看不太真切,后来就渐渐地看清了,那些血都是滴在地上一个墨绿色的玉佩上的。
视线再开阔,发现自己是跪坐在一个红衣男子的身边,那个人浑身是血,身体也渐渐的冰冷。
当时宁小吻只觉得很害怕那个人的离去,泪水不停的跌落在那个人血污的脸上。
血在他身边漾开,她心中悲痛,却再唤不醒沉睡中的他——
“下班了!”仓库的门被推开,一张阳光可爱的笑脸出现在门口,那是杂志社有名的小美女张莉莉,她总是很好心,每次下班的时候,都会到仓库来提醒宁小吻。
宁小吻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将书合上,收拾好物品,便跟着张莉莉回家。
张莉莉的男朋友是杂志社的总编,有车有房,长得也不错。
所以每次都会捎带宁小吻一程,将她送到家门口,当然,这是张莉莉要求的。
其实宁小吻家有些偏僻,并不顺路,但是张莉莉坚持要送她,所以宁小吻也就没有推拒了。
到了家门口,宁小吻的外婆正站在那里等她,她笑呵呵的走过去,连声谢谢张莉莉和她的男朋友。
宁小吻还是那样风轻云淡的点头微笑了一下,算是道谢。
张莉莉他们走后,外婆拉着她在院子里说道:“小吻啊,你要跟人家说谢谢啊,你又不是不会说话。”
宁小吻还是就这样微笑着点头回应外婆,并未说话。
外婆有些生气的甩开宁小吻的手,向前冲了几步,走到门前时,又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宁小吻看见她的眼泪就随着她脸上的皱纹深深浅浅的留下,她说:“小吻啊,你到底想要外婆怎么样?”
看到她严重的湿润,宁小吻心里难过,可是她只是默默的低下了头,半响,她试着想要说什么,等了半天,却还是没有只字片语,她很生疏,她还是无法开口。
外婆失望的走向厨房,宁小吻听到厨房传来叮叮咚咚的声响后,放心的叹了口气。
夜里,她的梦境起了变化——
静寂的夜,雾色茫茫,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触不到。
一个男人的声音缓缓响起:
“浮生如梦,
一别千载悠悠。
叹往事,
早似覆水难收。
恩爱,
付诸江水东流。
恨,
无常天地作弄。
小吻,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你不是说过,会等我的吗,如今我回来了,你又在哪里?”
宁小吻突然看见一双手从黑暗里伸出来,就快要抓住自己的时候——
蓦然惊醒!
夜深沉如水,什么都不曾发生,那,只是一个梦。
宁小吻起身倒了杯温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幕下,星星点点的灯光。
额角细密的冷汗在夜风的吹拂下,有丝丝的凉意传遍全身。
自从得到那个玉佩以后,后来的几天,以前重复的梦境渐渐起了变化。
这天看见的,是日落时分,晚霞洒满了天边,他久久站在一个墓碑前,宁小吻看不到墓碑上的字,因为刚好被他挡住了,他的脚边,有一支折断的玉笛,。
后来的一个月,又一直都重复着这个场景,不再变化。
这是一个星期六的早晨,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张莉莉跟她男朋友早早的来到了宁小吻家门口接她,因为昨天她相约宁小吻去郊游,一个废弃了的宫殿残骸,历史古迹。
终于还是到了这里,这个宁小吻常常梦见的地方,不过,却少了一个金莲台。
“据说几百年到一千年前,在这个荷池上方还有一个金莲台,很是富丽堂皇的。”张莉莉在一边指着一旁的介绍石碑说道。
宁小吻心中一颤,走过去一看,果真,有金莲台。
于是这天晚上,宁小吻的梦境又开始有了变化——
这一次,虽然还是在那个墓碑前站着的他,却多了一个男子。
“已经很晚了。”那男子开口说道。
他抬了抬手,不语,许久,长叹一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