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节之后,学校对秦依瑶失踪的事,进行了调查。可是秦依瑶却回避不谈。校长找我去问她,是不是受到了威胁。我也这么想。可是秦依瑶却对我说:“我知道是谁。只不过我不想再招惹这个人了。我承认我斗不过她。其实,你也知道是谁吧,可我们拿她根本没办法。”
秦依瑶说的,当然就是千夏。我说:“我问过她同宿舍的学生,千夏一直和她们在一起。”
秦依瑶不屑地笑了一下说:“后来我也问过钟老师,他是怎么进来的。他说地下室的门,根本没锁。他听说你去找我没回来,就来小礼堂找。之后听到地下室有叫声,推门就进来了。这不是很奇怪吗?那扇门明明就是锁着的。苏老师,你觉不觉得凡是和她有关系的事,都很古怪?其实,当初孟格把剧本推荐给我的时候,我就有过犹豫,但那个剧本写得太好了。”
“剧本是孟格给你的?”
“苏老师,这件事就别查了,查也没有结局。我只想安安稳稳地上完高三。”
秦依瑶大概是真的怕了,连千夏的名字都不想提。
其实,我也同意她不再追查下去。学校里总有些老师越插手,越无法解决的问题。
说起钟南,在地下室之后,我和他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转变。下意识里,我总是把他当作另一个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会令我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臆想。我知道这样对他有一点不公平,可是,如果我一生注定不能和深爱的人在一起,那么选择一个无限接近他的男人,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洛小缇的新品,一经上市,就卖了满堂彩。她的设计算不上高端大气,但十分接地气,总能抓住年轻的潮流。Lino为她开了庆功会,洛小缇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要我一定带上钟南,语气里充满了鼓动的气息。
钟南对我邀请他同去兴奋不已。酒会那天,他特意穿了套Aoki的西装,开车来接我,深蓝面料,配淡紫领带。
他在我面前转了一圈,说:“怎么样?”
“西装很帅。”
“人呢?”
“人……还可以。”
我走到他面前,帮他摘掉领带,松开领口说:“这样更好。”
“真的吗?”他疑惑地说,“不会显得不正式吗?”
我说:“别说话,让我看看你。”
如果不说话,他真的很像他。
钟南僵僵摆着造型,半天才说:“看够了吗?可以动了没?”
我“噗”的一声笑出来。
洛小缇的庆功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办得十分盛大。舞台上,有小型的弦管乐团,奏着意大利的名曲。会场有许多商界的名人,Lino有意借用自己家族的人脉,帮洛小缇助力。洛小缇一袭低胸露背的礼裙,缀满水晶。
她还是那么喜欢亮闪闪的东西。
洛小缇摇曳生姿地走过来,说:“小一,怎么来晚了?”眼神却上上下下把钟南打量了个遍。
她贴着我的耳朵说:“你是要把他调教成男神第二吗?”
我悄悄在她腰上拧了一把说:“闭上你的嘴巴。”
洛小缇咯咯咯地笑开了。
不得不说,此时的洛小缇,真是美到了巅峰,不失青春美颜,又多了女人轻熟的风情。她刚刚漾开一串笑声,全场男士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飘过来。
Lino敲了敲酒杯,站上舞台,音乐跟着停了下来。他用蹩脚的中文说:“各位先生、女士,大家好。”
大家被他的腔调逗笑了,发出一片善意的笑声。
Lino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用意语音标标注过的中文演讲稿,继续说:“今天请大家来,一是庆祝‘缇’的首发成功;二是,我们‘外秀’慧中、聪明可爱、无与伦比的洛小缇小姐,将推出新一季的高端设计。”
Lino这三个成语用得真是让人耳目一新,还好他是个外国人。他对着洛小缇伸出手说:“有请洛小缇小姐,为大家介绍她的新作品——‘锦鳞’。”
人群潮水般退出一条道路,洛小缇把手中的酒杯递给旁边的侍者,闪耀地走上舞台。她说:“感谢各位贵宾的到来,‘锦鳞’的灵感,来自于国人千百年来对鲤鱼的喜爱。鲤鱼不只代表着富有华贵,一身碎金锦鳞,亦是美的化身……”
我站在台下,静静地看着洛小缇,想不到曾经“打”遍天下的女混混,竟会蜕变成真正才貌兼备的女神。
台上弦管乐团,再次响了起来。佩戴着“锦鳞”系列的模特,在连绵不断的掌声中,鱼贯走了出来。显然这个系列,Lino下了大手笔,为了表现“锦”字,用了大量的名贵彩钻。
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保安“没有邀请,不能进去”的叫嚷,接着“砰”的一声,一个保安撞开大门,直摔了进来。
宾客惊诧地转回头,看到一个男人走了来。
洛小缇脱口叫了出来:“蓝桉。”
是的,就是蓝桉。
他换了身暗灰西装,希腊底纹设计,泛着冷硬质感的金属光泽。他依旧没系领带,平淡的脸上挂着无法揣测的神情。我站在人群中看着他,心跳乱作一团。
洛小缇虽然早就知道蓝桉康复的消息,但看到他依然感到很惊讶。她走到蓝桉面前,说:“蓝桉,你真的好了?”
蓝桉缓缓地露出笑容说:“小缇,你的新品首发,怎么能不通知我呢?”
刹那间,我的心仿佛洞穿过一颗无声的子弹,空落落的疼痛,涌进每一根神经。
他为什么记得身边的所有人,却独独忘记了我。
Lino走过来,挥了挥手,让保安出去了。宾客明白是场误会,会场又恢复了正常。
洛小缇挑了挑眉梢说:“怎么着,来砸场子的?”
蓝桉说:“今天展出的新品,我都买下,当作补偿吧。”
洛小缇夸张地笑了,她说:“你女朋友还在这儿呢,要不要这么铺张啊。”
“什么女朋友?”
“苏一啊,你不记得她,她可记得你哦。你可不能随便赖账。”
我知道,洛小缇是在为我说话。可是蓝桉的脸上却染上一层不快。他说:“忘记就等于从没有发生。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
我不想难过,但这样冷情的话,实在太过伤人。
我强撑着笑容,飞快地离开了会场,只有钟南跟了出来。他陪着我在酒店的花园里走了一会儿,说:“那个……就是你前男友吧?”
“……”
“如果你喜欢,我天天穿西装,不系领带也行。”
显然他看过蓝桉,就知道我为什么让他这样穿了。
我低着头,说:“对不起,钟南。”
“什么对不起?”
“我不该拿你去替代另一个人。”
“我不介意的。”钟南大方地说。
我抬起头,望着他的双眼,慢慢地说:“可是,我介意。我不可能永远自欺欺人地活着,而你也不可能永远骗着你自己。”
晚上,我一个人去看谢欣语。她的窗前,爬满了绿色的紫藤,倒垂的花朵吐着花期将至的残香。她穿着白色的睡裙,坐在花下,像凝在夜晚中的冰。
谢欣语说:“小一,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喜欢紫藤的香气。”
我心里一颤,不想回答。
谢欣语转过头,看着我说:“你好像不开心呢。”
我想了想,说:“欣语,如果有一天,叶繁失忆,忘记了你。他再也不记得你和他所有的过往,你会怎么办?你会不会很难过?”
如今,除了谢欣语,好像再没人可以分摊我的心事了。可是,谢欣语听了这个让我心痛纠结的难题,却轻声笑了。
她说:“小一,你傻不傻?他忘了我,又不是我忘了他。只要他爱我的一切都保存在我的记忆里,我还有什么好伤心的。我没有了现在的他,但到少还拥有过去的他。其实,如果真是那样,他才是应该被同情的人。因为他彻底失去了一个曾经爱过他的人,一个用尽全力爱他的人。”
谢欣语的眼睛,亮闪闪的,像崩裂的水晶,现出粉身碎骨的美。
她说:“小一,你这样问,是因为叶繁不记得我了吗?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来过了。”
我摇了摇头说:“是蓝桉不记得我了,他已经彻彻底底地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