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茵陈看这场景,洗完脸后也紧随其后,旁边的舒云歌说:“为什么薛辞不帮叶南嘉说话?他们俩不是玩的挺好的吗?”
李茵陈着急为他辩解,说“人家可不是普通人,我们这些普通人怎么能理解?”
舒云歌傻傻的点点头,说,也是。
“对了,你知道胡卓棋家在哪里吗?”
“提他干嘛?”李茵陈疑惑的问。
“噢,没事,就是…他要生日了。”
“他生日关你屁事。”
“……”
“他和我说过来着,说希望今年的生日去他家里为他过来着。”李茵陈睨了她一眼说:“你有毛病?”
她哈哈笑着说:“怎么?好歹座位挨的这么近!到时候薛辞、季观昀也去。”
李茵陈一听到薛辞的名字,眼睛里就泛光说:“那我去,那我去!至于胡卓棋家嘛,薛辞一定知道咯!我去帮你问!”
“你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舒云歌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了李茵陈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一边的李茵陈还一个劲儿地说话:“那到时候,我就随便给他买点什么吧!”
“啊?随便是什么?是多少?”
“你怎么给我一种你不乐意的感觉呢?给他买什么呀?买。他这个家伙!我能去都是已经给他面子了!我买啥他就得要啥!”
“啧啧啧,真是白费心思。”舒云歌摇头,小声感慨。
“你在瞎嘀咕什么啊?我今天看了我的成绩,真难受!晚上我要多吃点补充脑子,这样兴许还有可能把成绩提高一点点。你都不知道,那薛辞成绩有多好!你说说他是人吗!成天打篮球学习还这么好?那胡卓棋天天和他一起打篮球,怎么不见他学习那么好?”李茵陈说。
“你怎么张口薛辞闭嘴薛辞的?薛辞从初中学习就那么好,你都不知道的吗?这在我们这些人眼中,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他,倒也不觉得他是下落凡尘的神仙了哈哈!”舒云歌嘿嘿笑起来,说。
李茵陈闻言笑了一下,还有些心虚的说,
“啥呀!他那么优秀,是个人都会夸他两句的吧,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不是还提到胡卓棋了嘛!你怎么不说!”
嗯,也是。舒云歌呆呆的想,然后低头微笑。
“你喜欢胡卓棋吗?”那个爱打篮球的、总是偷偷用余光看你的人。
李茵陈抬起头,睁大眼睛震惊的看着她。
“你是不是有病?你今天怎么回事,老是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
因为他也很厉害。每天喝着板蓝根撑着虚弱的身子上学还依旧装作爱打篮球的样子,只是因为你喜欢在吃完饭后看别的男孩子打篮球。
每天一副吊儿郎当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自己非常细心的一面。你不知道,他会在军训期间大家都大汗淋漓的时候,故意说要请客请大家喝饮料,结果却搬来了两大箱你喜欢喝的常温的果粒奶优。
你不知道,他会在去食堂排队的路上时故意跑到你的面前为你遮挡太阳。
你不知道,他本来,并不是一个喜欢和别人科插打诨的少年,也不爱运动。
这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你喜欢。
“噢,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啦!你别当真。”舒云歌很想告诉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可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噢!哈哈哈。那下次可不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咯!”李茵陈对她笑着说。
“那,如果啊,我是说如果。”舒云歌开口问。她停顿了一下,说。
“如果什么……”李茵陈说。
“哎!没什么。忽然想不起来了。”
“我们快去教室吧,等会凌老师要骂人呢!”
“你胡说,凌老师哪里骂过人!”李茵陈笑,说。
舒云歌是在初中的时候认识的他,在他们这一届的学生里,胡卓棋也算是小有名气
。她怎么也忘不了那一年在下着鹅毛大雪的冬天里,一个陌生男孩扶起在雪地里摔倒的她。那是她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一件事情。她隐藏的很好,甚至一直到现在,她都没被任何人认出来自己就是当年在平安夜众目睽睽之下和薛辞告白的小女生……
舒岩,帮我拿卫生巾——”何莎从洗手的地方高声喊,水笼头里的水哗哗的流着,“快点,别耽误我上厕所,我还要和男朋友打电话!”
“噢。”舒岩从宿舍里走出来,拖着胖胖的身体慢慢走着。正在洗头发的她听到这蛮横刺耳的声音,极不情愿的应了一声。随后着急忙慌的去同宿舍何莎的床位为她找,她看到她的床上放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撇到了何莎的碎花内裤竟然和袜子放在了一起。她皱眉,嫌恶的扒拉着,找了许久才发现了她放在角落里的卫生巾。她随意从里面扯了一个,就拿去了厕所。
“给,你要的卫生巾。”舒岩淡淡的说。
正在上厕所的何莎手机响个不停,然后对着舒岩在厕所拍了一张照片。手机闪光灯闪到了她的眼睛,她皱眉,情绪依旧没什么波澜。
“哟,这招都不管用了啊,舒岩,看来胆子变大了,啧啧啧。”何莎夺过卫生巾,大声的叫嚷着,一边说一边露出了让人可憎的表情。
面无表情的舒岩瞪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在离开家的日子里,她已经习惯了这样被欺负的日子。只要没挨打,那么这一天对她来说就是完整的一天。
对方看怎么刺激她都没有用,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在舒岩转身走的那时候,她冷笑着说,你给我等着。
舒岩停住了步伐,顿了顿,说,好,我等着你。
“行,舒岩,今天头发上给你搞的蜂蜜只是冰山一角,如果以后你再敢骚扰薛辞,咱们就走着瞧。”何莎提高了些声音,笑着说。
舒岩没有在意她的话,急着回去继续洗头发,头皮上的粘腻感依然存在,她很焦躁。
她并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也许是因为自己长久的生活在角落里。所以格外向往好像外表永远那么光鲜,走到哪儿都是亮点,追她的人可以排成一长排的薛辞。
她走到宿舍门口,正准备推门进去,就听到自己上铺的女孩在议论自己,迟疑着站在门口。
“你知道吗,舒岩喜欢薛辞呢,就她现在织的围巾,就是要在平安夜那一天送他呢”
“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她配吗哈哈,那我就在平安夜那天等着看她的好戏咯。”一旁的莫黎随意附和。
“就是就是,她还对我说,我是她唯一的朋友,哈哈哈哈,我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咳,咳——”一旁的女生正喝着水,看见了背对着宿舍门的舒岩,咳嗽了一声之后,高声说,“我先去睡觉了”
“你睡这么早干嘛,才几点呀。”另一个女生不明所以的说“没事的,我们继续聊,她还要被何莎那魔鬼欺负好一阵子呢估计,你真要睡啦?——”
“你比魔鬼还可怕。”舒岩从外面走了进来,因为洗发水揉搓出来的泡沫还在头发上遗留着,冷冷的看着她,说。初中的舒岩,脸上有满满的胶原蛋白,在妈妈的投喂之下,那张脸看起来比同龄人胖了一圈,一张没有棱角的脸,即使表情木然,看起来也有些许滑稽,再加上她凌乱着的头发,更加显得狼狈。
“那又怎么样,我就是讨厌你,以后也求你别再在我的面前说什么好朋友之类的话,真的挺恶心的听起来。”
“你是人吗”舒岩噙着泪,看着她说。说完,她转身准备继续洗头。
这时候,上完厕所的何莎从外面走了进来,解下自己厚重的外套说:“舒岩呢!快点给我滚过来,真是的,舒岩!哎,跑哪去了你?我靠!肚子疼死了!”
“在洗头。”那女孩一边悠闲的敷面膜一边添油加醋的说,“刚才回来一脸的不高兴,我们都不敢招惹她。”
何莎听见这话,更加的不高兴了,于是绕过那女生,径直走到阳台。
另一个找借口去睡觉的女生猛地从自己床位上坐起来,说:“你可真狠,舒岩又要挨打了。”
“那又怎么样,你难道要去帮她啊——”那人毫不在意的说,“帮她,你简直是在找死,我也只是自保而已,有什么过分的。”
“刚才还说她坏话呢,现在倒是心软起来了?那你过去吧。”
“去就去。”她说。
“何莎”她走过去抬头看着她,说,“不要再欺负她了。”
“少管闲事,莫黎,今天没什么心情弄她,我刚和莫漯打完电话,拿着手机离开座椅,站起身,一边走一边说,“烦死了,肚子疼的要死啊!好了,我要先睡觉了。”
“舒岩。”正在擦头发的她愣了一下,没想到莫黎会帮她说话。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莫黎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
没事,你说的也没什么错,喜欢他确我自不不量力了。舒岩说,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说,不过我很好奇,何莎她和薛辞是什么关系?
啊?就互相不认识的关系。但是她特别喜欢薛辞的女朋友。
女朋友?叶南嘉?
对,好像是叫什么嘉来着。
这是什么怪癖,舒岩心想。可是,平常我看她们两个也没什么交集啊。舒岩又问。
可何莎可能就觉得只有叶南嘉配和薛辞在一起吧。谁知道呢!
那就因为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来欺负我?舒岩苦笑。
不是我说,舒岩。人的恶都是被你们这些胆小怕事的人给滋养起来的,别人欺负你,你不会回击吗?不要老伤春悲秋,感觉全世界都抛弃了你,其实是你自己,放弃了自己。别人咬你一口,你要还给它明白吗?莫黎叹了口气,说。
谢谢你,舒岩笑了笑,说。
她们终于无法再忍受彼此之间莫名其妙的独白和令人尴尬的气氛,于是各找借口,睡觉的睡觉,打电话的打电话。
终于困了,在学校突然熄灯的宿舍里,舒岩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在迷迷糊糊之中莫黎好像摸索了半天才找到她的面膜,在廉价隔音板的那一面依然打着电话。而后她沉沉睡去,什么事情都不可知,但她好像知道,她的宿舍生活还会更加艰难。
冷。天越来越冷。
这日复一日空旷寂寥的长夜,让人难以承受。
舒岩在半夜裹紧了被子,又陷入睡梦之中。
她又梦见了妈妈、梦见了薛辞。梦见了生命里一些可有可无的人。
妈妈这一辈子都被无知这条大锁链锁着,她总爱躲在让人难以察觉的、时间的罅隙中。不只是妈妈,大多数人的一生,好像都是这么过来的。
她说,岩岩,跟妈妈走好吗?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岩岩,你真的还要坚持你的什么梦想吗?看看你的姐姐,早就不上什么破学校了,现在不还是老老实实找了个男人嫁了嘛!你又在这里造什么孽哦,非要上什么学,家里的钱哪里供的上一个大学生哦!
妈,你怎么可以这样跟我说话,我才十四岁,我还是个孩子!
十四岁怎么啦
舒岩,你不配,你不配。
她可以错过青春里本该属于自己快乐,可以错过精美橱窗里自己一直想拥有的发夹,可以错过和他一起补习的良机,可以错过同学聚会。但她不能错过这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她没有退路,只能一往无前。
那时的她还很小,日子过得如履薄冰,性格又拧巴倔强,总是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衣服出现在别人的视野里。唯唯诺诺沉默寡言的样子让谁都觉得可以欺负一下,她也不还手。
本来准备想尽一切办法要转学的时候,平安夜要到了。是的,那条她亲手织好的围巾,她想在临走之前亲手送给他,为这个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只在别人嘴里熟悉的少年,送上自己最珍贵的祝福。
于是想尽办法,用笔写信,买好看的包装。郑重其事地站在他喜欢的篮球框下,送上礼物。她自以为觉得盛大浪漫的告白仪式最终是在他把那条围巾转身戴在了别的女孩子身上为剧终。
是的,她失败了。虽然早有预料,可当事情真正发生后,她还是痛不欲生。
在漫天弥漫着大雪的平安夜里,在众人的嘲笑声中,她度过了难堪的一夜。
太不值得信任了这个世界,这些人。
也许只有自己离开,才能重新拥有活着的希望。
在所有人离开之后,她依然还在原地。
风把她的脸吹的通红,手指冻到不能屈伸,雪簌簌的落在她的肩头、睫毛、面颊、单薄的裤子上。一直等到宿舍熄灯,学校空无一人的时候,也依旧没有人来叫她回去。她擦擦眼泪,准备起身自己走回去的时候,忽然脚下一滑,重重的摔了下去。
一分钟过去了,她仍然没有打算站起来的意思。就这样吧,也许明天冻死了还能上个新闻。她这样想着。
“喂,同学?你没事吧?”
一个陌生的声音传到了舒岩的耳朵里。她还没有开口说话,就被那人扶了起来。
“同学,你怎么回事啊!大半夜的,难不成你也是逃课上网吧的?在你身上怎么这么凉?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你,你赶紧穿上!”少年偶然间的问候,给她带来了希望。
她在他怀里冻得发抖,哆哆嗦嗦的没有力气说话。
直到快要走到女生宿舍的时候,她才勉强开口,小声问,“你叫什么?”
“我叫胡卓棋,你可不能告诉老师哦!我是今天晚上跳墙出去玩游戏偶然碰到的你,你都不知道!大半夜的忽然看见一个人躺在地上什么感受,你差点没把我送走!”胡卓棋也小声对她说。
“我叫舒岩。”她说。她认真地说,谢谢你。
然后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他被握的有些生疼,然后把手抽离出来。
说,你去吧,看怎么跟宿管阿姨解释你夜不归宿。我也要走了,我记住你了,你叫舒岩。
舒岩说,再见。她看着少年的背影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很用力的对他挥手,说再见。
谢谢你,我叫舒岩。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认识一个叫舒岩的女孩子。
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学校里的舒岩究竟受了多少委屈和难堪。
也谢谢这个叫胡卓棋的男生,在她最难过的时候,偶然帮了她一把。
我们还会再见吗?胡卓棋。一定还会再见的。舒岩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