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鹬鸟声声》讲述一个母亲和两个女儿的故事。她们由于父亲犯罪被处死,只得离开沙漠边缘的农村来到城市。大女儿海娜迪在一个有钱的工程师家干活,工程师对下人毫无同情之心,将女佣作为泄欲的对象,海娜迪被他奸污怀孕。小女儿艾敏娜在一个政府职员家帮佣,主人一家对她很好,她还和这家的女儿一起学习文化。母亲知道大女儿怀孕后,十分恐惧。她决计带着两个女儿返回故乡。途中,她的兄弟得知情况后,便将海娜迪杀死,埋在路边。当艾敏娜了解事情的始末后,便从家里逃出来,重新回到城里原主人家干活。当她得知工程师向主人的女儿求婚时,就把工程师和她姐姐的事说了出来,于是女主人退掉婚事,并将全家搬离城市。艾敏娜几经周折,来到工程师家干活,心中充满复仇的欲望。工程师又企图勾引艾敏娜,她故意和他周旋,伺机报复。在两人感情冲突中,工程师对她产生了好感和爱情。从此他不再去夜总会,不再寻花问柳,心中只牵挂着艾敏娜并终于向她求婚,艾敏娜面对此情,心中也发生微妙变化。她将姐姐的事以及来此的目的一一告诉了他,这更引起工程师对她的敬佩与爱。小说结尾,二人圆满结合。
这是一部社会问题小说。作者描写了当时的社会习俗,希望阻止埃及农村盛行的复仇和无辜的流血,并且以此表明,劳苦阶级为摆脱这种境况,需要作出努力和牺牲,而上层阶级则应表现出善良、人道精神和同情心。海娜迪为了改变自己而靠近工程师,结果失身、被害;艾敏娜在女主人家受到教育,有自尊心,终于使工程师有了转变。在作者看来,只有这样才能改变阶级差异,建立一个美好、公正的社会。小说结构紧凑,有较强的故事性;情节发展与环境始终联系,对人物的心理刻画也比较成功。
旅美派文学
一、旅美派文学
19世纪中叶,黎巴嫩仍处于奥斯曼土耳其的统治之下。奥斯曼帝国统治者为维护其专制政权,对黎巴嫩人民实行严酷统治,控制知识分子的思想自由。当时的黎巴嫩、叙利亚、巴勒斯坦属于一个大行政区,总称大叙利亚或沙姆地区,较之其他阿拉伯国家受奥斯曼帝国统治更加直接。在政治黑暗、经济衰败、人民群众特别是知识分子毫无思想言论自由的情况下,这个地区,尤其是黎巴嫩开始大量向海外移民。一部分人迁徙到埃及、法国和澳大利亚,更多的人则涌向美洲并在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达到高潮。阿拉伯移民遍及南、北美洲,仅在北美就有50万人。1894年,第一张阿拉伯侨民报纸《费哈》在巴西问世。20世纪初,以阿拉伯文印行的报刊在南美洲和北美洲陆续出现,这为海外阿拉伯侨民文学的产生准备了必要的条件。
1920年4月20日,在纪伯伦和努埃曼的倡导下,侨居美国的十名诗人和作家在纽约成立了阿拉伯海外侨民文学团体——“笔社”,纪伯伦为社长,努埃曼为顾问。“笔社”的宗旨在于使阿拉伯文学从僵滞、保守、因袭的传统中解放出来,加强文学与生活的联系,使文学成为民族生活中一个有效因素。“笔社”的宣言写道:“文学家应当从生活的土壤中汲取养料,应当具有远大的目光、缜密的思想、细腻的感情。优秀的遗产是我们灵感的源泉之一,但纯粹模仿只能令文学窒息。为了维护和发展我们的文学,必须面对今天的要求,因为今天的要求和昨天的要求是不同的。”除纪伯伦外,“笔社”其他成员努埃曼、纳·阿里达、伊·艾布·马迪等都是旅美派文学史的重要诗人和作家。努埃曼(1889—1988)是阿拉伯近代短篇小说的先驱者之一,回到黎巴嫩后继续创作。他的短篇小说集《往事依依》(1914—1925)、《豪绅》和《粗腿肚》,中篇小说《天花病患者日记》(1917)和《相会》(1946),文学评论集《筛》(1923)、《纪伯伦评传》(1934)和自传《七十述怀》(1959)等,均是阿拉伯近代文学中的重要作品。海外作家和阿拉伯本土作家遥相呼应,向旧文学发起猛烈进攻,对封建礼教、宗教迷信、暴虐不公、贫穷落后等各种社会弊端予以无情谴责和揭露。阿拉伯文学的一股清风,从“山姆大叔”的国度吹起。海外作家们具有崭新内容和形式的作品,不仅在广大侨民中引起巨大反响,还通过《艺术》《旅行者》等报刊传到阿拉伯本土,发挥了特殊的作用。旅美派文学和埃及现代文学流派,是20世纪20年代阿拉伯文学的两个重要现象。
二、纪伯伦
纪伯伦(1883—1931)全名为纪伯伦·哈里勒·纪伯伦。出生在黎巴嫩北部山区布什里镇,12岁时随母亲、哥哥和两个妹妹迁居美国波士顿。他家境贫寒,靠母亲为人织补为生。1897年,他返回黎巴嫩,进入贝鲁特希克迈学校学习,1903年在该校毕业后又回到波士顿,1905年发表处女作《音乐短章》。在友人资助下,他于1908年赴巴黎朱利安艺术学院学习绘画和雕塑,曾得到艺术大师罗丹的指点和赏识。在法学习期间,他游览了许多欧洲大城市,增长了见闻。1910年返回波士顿,1912年在纽约定居,专事创作。纪伯伦是旅美派文学最杰出的代表,1931年去世,其遗体运回故乡安葬。他一生用阿拉伯文和英文创作的主要作品有阿拉伯文短篇小说集《草原新娘》(1906)和《叛逆的灵魂》(1907),中篇小说《折断的翅膀》(1911),散文诗集《泪与笑》(1913),长诗《行列》(1918),诗文集《暴风集》(1920)和《珍趣篇》(1923)等;英文散文诗集有《疯人》(1918)、《先驱者》(1920)、《先知》(1923)、《沙与沫》(1926)、《人子耶稣》(1928)、《大地诸神》(1931)、《流浪者》(1932)和《先知园》(1933)。纪伯伦一生的创作大体可分为三个阶段:早期对封建礼教的控诉和叛逆,以小说集《叛逆的灵魂》等为代表;中期偏重精神求索,在尼采思想影响下发出反叛的最强音,以《疯人》《暴风集》等为代表;晚期转向对人类的泛爱,以《先知》《先知园》等为代表。
纪伯伦在写完《折断的翅膀》时,读到尼采的《查拉斯图拉如是说》,深为尼采的巨大精神力量所折服。他尤为欣赏查拉斯图拉以“超人”进行布道,以致几乎不愿意出版《折断的翅膀》。他认为过去那个青年纪伯伦“已然死去……他的灵魂已转到一个成年人的躯体,这成年人喜爱雄心和才力,爱慕雅致和美,喜欢破坏又喜欢建设,他同时兼为人们的朋友与敌人”。从此,他要做一个“天马行空”似的“超人”,抛弃以往的悲愤、泪水和控诉,做一个旧世界的破坏者。他在许多作品中对旧的习俗和传统进行了无情的猛烈的抨击和批判。在《掘墓人》中他说道:“让那些只在风暴面前战栗而不与它一道前进的活物和死物全部灭绝。”像尼采宣布上帝已经死了一样,纪伯伦也说:“信仰上帝……不过是祖祖辈辈编排好的陈词滥调。我是我自己的上帝。”然而,在东方传统根深蒂固的社会中,他对传统宣战,宣布上帝不存在,并不能达到他改良社会的目的,相反,会遇到种种新的问题。他曾憎恨人们的软弱、无知和愚昧,发出“我的心负着累累果实,哪位饥渴者来采摘,来消受、来饱享?”的感慨。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挫折、孤寂和探索之后,他决心致力于人们的精神复苏,认为现代文明虽然充满虚假,但必须利用现代文明的成果。只要精神、灵魂复苏,就能把恶变成善,使现代文明这一偶然现象(充满恶的现象)成为通往绝对本质(完全是善的世界)的阶梯。他爱人们,要投身到人们中去,要把“小我”变成“大我”,“你是你自身的先驱。你建造的塔是你‘大我’的根基,你的‘大我’又将成为新的根基”。纪伯伦从“小我”融人“大我”之日,就是他抛弃尼采,抛弃超人之时。他宣布:当黎明升起时,自我们灰烬中升腾的是更强有力的爱,那是在阳光下欢笑的爱,那是不死的爱!他把自己早期和中期的“我”,比作走向另一个新时期的先驱。而在那个新的时期,从灰烬中再生的已不是“我”——“小我”,而是爱——“大我”。这时,他写出了他不朽的名著《先知》。
《先知》用近似诗歌的散文体创作,描写智者亚墨斯达法在离群索居12年之后,即将出海远航。行前,他对前来送别的民众赠言,就生与死、善与恶、爱与美、罪与罚、宗教与人生等诸多问题发表见解。一个名叫爱尔美差的女子从圣殿中走出来,说:“上帝的先知,至高的探求者,离别前,我们要请你对我们讲说真理。我们要把它传给我们的孩子,绵绵不绝。请给我们谈爱。”
一个怀中抱着孩子的妇人说,请给我们谈谈孩子。
接着,爱尔美又问他婚姻;一个富人请他谈施与;一个农夫请他谈工作;一个法官请他谈罪与罚;一个辩士请他谈自由;一个男人请他谈自知;一个青年请他谈友谊;一个隐士请他谈逸乐;一个诗人请他谈美;一个道士请他谈宗教;有人请他谈生与死,谈美与恶,谈时光,谈痛苦,谈理性与热情,谈买卖,谈衣服,谈哀乐,谈饮食……他都一一作了回答。
在《先知》中,纪伯伦表现的爱已非表面意义的爱,更不是不辨“真善美”与“假丑恶”的爱,它高于爱人、爱物的具体的爱。它已凝聚成为一种精神,一种价值。从爱出发,完善人的行为,促进精神复苏,建立新的价值,达到理想社会,这便是纪伯伦“大我”之至境。《先知》中所论及的问题,是纪伯伦一生体验、观察、思索的结晶,如上述关于孩子的论述,就表现出他与传统决裂、寄希望于未来的超前意识。在宣布上帝不存在之后,依然对上帝究竟是什么进行苦苦探索。他终于喊出:“我们就是上帝,我们是上帝的气息和馨香——要树叶中,在花朵上,在果实里。”“当你爱的时候,你不要说‘上帝在我心里’,却要说‘我在上帝的心里’。”他终于完成了对他心中的上帝的塑造。他又回到了上帝,但这个上帝已不是原来的上帝,而是一个具有人性的上帝。他呼唤一个比“超人”更具现实性的先知——亚墨斯达法,而这个亚墨斯达法不是别人,正是纪伯伦自己。
纪伯伦的创作并不属于20世纪初产生的那种真正的革命文学。世界上一些大作家如萧伯纳、高尔基、鲁迅等都曾受到尼采及其超人哲学的影响,后来都扬弃了它们,成为自己国家有影响的重要作家。纪伯伦的后期创作与高尔基、鲁迅有所不同,但在用文学启迪人们心灵、复苏人们精神、摒弃旧的传统价值和建立一个美好的新社会上,纪伯伦则与他们殊途同归。他在《先知园》中又重复他过去说过的话:“我的灵魂重负着成熟的果实,谁来采撷,谁来快乐地分享。”他更担心自己说出的并非全是真理或还有未说出的真理,因此他允诺大家,如果是那样,真理将再次把他寻觅、聚敛,它将再次回到他身边!这都表现了他对真理至死不渝的追求。
纪伯伦的文笔优美流畅,言词绚丽而具有乐感,被称做水晶般的风格,在阿拉伯文学中独树一帜。他在阿拉伯本土和西方均有很大影响。1931年,冰心将《先知》译成中文出版,使中国读者很早就知道了纪伯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