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布·阿塔希叶
在当时的地位像任何变动的时代一样,阿拔斯王朝初期,由于富足和奢靡条件的充分,产生了两个互相矛盾的方面:一方面是放荡淫乐,另一方面是苦行清修,后者与前者背道而驰。阿拔斯王朝的建立给阿拉伯人提供了丰足的生活和广泛的权势,奢靡之风遍及整个帝国。柏萨尔、艾布·努瓦斯出来为人们吟咏狂放和醉酒之歌,主张享受和寻欢作乐。
同时,在整个阿拉伯国家还产生了哲理的倾向,它来源于巴格达和整个帝国境内的不同宗教:从印度教、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到其他一切主张摈弃邪谬、追求来世、禁绝享受的宗教。由此产生了苦行的倾向,它继续着我们在古代阿拉伯文学中业已看到,并在古斯·本·萨尔达、伍麦叶·本·艾比·绥勒特作品中具体体现出来的那一运动,并和各种宗教主张相协调。阿拔斯时期这一倾向的首领,用苦行、厌世、死亡等新曲调来回击柏萨尔、艾布·努瓦斯的靡靡之音,并因而补充了他俩所反映的时代画面的,正是诗人艾布·阿塔希叶。
生平艾布·伊斯哈格·伊斯玛尔,绰号艾布·阿塔希叶,出生在安巴尔城近郊一个名叫枣泉的村庄,其宗谱不为人所知。他父亲从事理发、放血治疗业,他和兄弟宰德俩在库法的一爿小商店卖陶器。历史学家们对他的种源说法不一。有的认为他是阿拉伯人,属阿奈扎部落;有的认为他不是阿拉伯人,只是对阿奈扎部落表示忠顺,后一种看法比较可信。
他在库法长大,喜好玩乐,常和放荡之徒为伍,直到写得一手好诗,遐迩闻名。这时他感到应去叩哈里发宫廷之门,于是离开库法,前往巴格达。
这位年轻诗人在麦赫迪时期(775—785)到了巴格达。他接近哈里发,得到宠幸,成了哈里发的挚友。他写诗颂扬哈里发,得到丰厚赏赐。麦赫迪宫中有一名叫欧特芭的女侍,艾布·阿塔希叶钟情于她,在诗中多次赞美她,但却遭到冷遇。情场失意是使他放弃玩乐、使他的贪欲受到挫折的第一个因素。他开始研究经院教义学以及什叶派、宿命派、苦行派的观点,初期并未停留在某一观点上,后来渐渐形成一个信念,在言谈和生活上都表现出虔修和苦行,但他还未放弃对金钱的强烈贪欲,仍然辗转于一个个宫廷。拉希德哈里发赏识他,给他一个官职,薪俸五千第尔汗,这还不包括他从哈里发和埃米尔们那里获得的奖赏。
这期间,艾布·阿塔希叶放弃了写情诗,只写苦行、死亡及死亡的可怖等内容,但还未放弃赞颂哈里发和国家要人,并从他们那里获得赏赐。后来,一次意外事件使他完全放弃写诗,甚至拉希德哈里发要他继续写也遭到他的拒绝。因此他被囚禁,在他表示顺从哈里发后他才获释。以后他虽然又重新写诗,但决然不写情诗和讽刺诗。
麦蒙继承哈里发王位后,诗人仍然得到他的信赖,他伴随哈里发十余年,一直享受着他的恩惠。在整个拉希德哈里发、艾敏哈里发时期,在麦蒙哈里发的多一半时期中,他都只写苦行诗,直至去世。
对艾布·阿塔希叶的卒年说法不一。一种说法出自他儿子穆罕默德,说他死于825年;另一些说法是死于826年或828年。他死后葬于巴格达。他的墓碑上刻着如下诗文:
作品艾布·阿塔希叶的诗作没有全部流传下来。流传至今的可分两大部分:主要部分是苦行诗,另一部分是有关爱情、赞颂、悼念、讽刺、描写、格言、谚语等。11世纪科尔多瓦人艾布·欧默尔把他的苦行诗整编成集。他的其他诗歌散见在文学典籍和各类手抄本中,后来路易斯·舍胡神父收集成册,于1886年印行,名为《艾布·阿塔希叶诗集之光》,后又出过简明教学本,共三〇七页。
艾布·阿塔希叶的苦行问题从诗人在世直到今天,一直受到人们怀疑,有不同看法。有人说它是故作姿态,表面现象不能证明内心实际;有人说这是真诚的。艾布·阿塔希叶的行为和他的诗歌中,存在着能证明双方观点的内容。据说他身穿粗毛衣衫,有时通宵达旦祈祷,自信奉苦行以来,他便不再写情诗,尽管受到鼓励,甚至有时不写感到难受,可他也始终没再写这类诗歌。然而,有时他又不顾宗教礼仪,贪婪地追求尘世享受,至死都在追逐金钱。他对金钱的贪吝甚至显得过分,他从不放过机会获取赏赐,甚至低眉屈节也在所不惜。从这些矛盾中可以得出比较正确的看法:艾布·阿塔希叶的心理因素和他生活的环境影响,使他具有不同的倾向,时而热爱尘世享受,时而又弃绝它,他一直摇摆于这两种倾向之间,不能自己。他的天性既倾向精神境界,又倾向欢乐、享受、游乐生活,但不超过限度。他幼时是在贫困中度过的,严峻的现实不止一次粉碎了他对生活的幻想。不久,他随着他的诗歌身价日高,眼前闪现出声誉的光芒和获得财富的希望。哈里发和权贵们竞相给他丰厚的赏赐,他对尘世的企望重又复萌。但新的打击接踵而至,对欧特芭爱情的失败对他的心理是个巨大打击,迫使他走向信仰和沉思。特别是,他的某些同时代人如艾布·努瓦斯等,由于狂放而招致的后果,一直深深印在他脑际,于是他决心弃绝尘世享受,过清苦的生活。看来,他的决心是真诚的,但意志不坚定,不能为崇高境界而献身,不能弃绝一切,尤其不能弃绝源源涌向他的金钱,他在金钱中看到巨大的幸福,而过去由于出身微贱,他一直过着贫困的生活。他是一个既追求崇高生活愿望,又由于软弱而走向伪谬的人。
艾布·阿塔希叶的苦行主张没有严密的哲理色彩,他也不用哲学的方法来表述自己的观点。他在不同的主张间摇摆,没有公开倾向某一种主张,从未具有纯哲学的倾向。他的苦行无非是些文学性的训诫,用诗歌表达对生与死的思考。宗教典籍中某一激动人心的思想,或苦行主义、苏菲主义中的某一流行信仰,甚至众所周知的朴质的格言、谚语,都可以成为他苦行主张的出发点。这种苦行主张表现出对尘世的弃绝,满足现状,其核心是:尘世不值得重视,不配为之奋斗,它是虚伪、邪恶的渊薮,是过眼烟云,它充满着诡谲、欺诈、痛苦、失望、反复。也许,有时它允许人们得到些微的欢乐和享受,但瞬息即将其葬人墓中,在这里承受可怕的死亡和毁灭。死亡和毁灭的可怖,与人们的生活享受恰好成正比。人死后的最大悲哀,莫过于当他还在黄土垅中时,就被最亲近的人迅速遗忘:
人们为什么不看到这严酷的现实,为什么要为生活和享受而奔波,为什么要追逐金钱、贪吝成性、不考虑这一切皆属荒唐?在他们看来,似乎坟墓并非生活的终结,坟墓后面再没有生活。应该让人们回归自身,消灭虚幻、贪求、邪恶的欲念,走上宗教指引的善的正道,弃绝尘世享受和财富,安于善行的简朴生活,尽可能乐善好施,为来世贮存资本,只有来世才值得重视,来世生活的最好准备,是苦行和虔信。
无疑,艾布·阿塔希叶的苦行诗中有着宝贵的教诲,它教诲我们勿追逐生活的幻影,忽骄矜,勿贪求瞬息即逝之物,应始终把来世作为衡量生活和现世的准绳,弃绝游乐、迷误、致力于善行。但艾布·阿塔希叶在鄙弃生活时过分夸张和悲观,这会产生有害影响:他几乎只看到生活的阴暗和腐败,从而引起人们内心的失望;他忽视生活中存在有价值的事物——它是通往来世的必由之路,要靠巨大勇气和英勇精神方能实现;他还忽视每个人为到达来世必须进行的奋斗。如果人们接受艾布·阿塔希叶的观点,有时必然会消极避世,毫无作为。
诗人只限于重复一些众所周知的总原则,没有阐明理想生活的全部含义。总之,即便说我们在艾布·阿塔希叶的苦行诗中能发现指导行为的总的高尚的教诲,也不能,或最好不把它当做我们生活必须依循的一部完整的法规。
艾布·阿塔希叶的苦行诗具有文学艺术价值。他的诗总的能避免僵滞和枯燥,脱出教谕诗的窠臼。由于良好的艺术处理和优美奇异的想象,他的诗歌流畅、甜润、和谐,有时会使人忘掉它苦行、灰暗、训诫的内容。
他有时运用写实手法,以造成更大影响,特别是在描写坟墓和事物的消亡时:
艾布·阿塔希叶的苦行诗主要是针对理智,不是针对感情和想象而发,它更近于雄辩的演讲,而不是优良的诗歌,它的苦行诗不同于艾布·努瓦斯。他的诗是痛苦的呼唤,它发自一颗失去了一切希望和力量的心,它触及毁灭、死亡、失望。艾布·努瓦斯的诗洋溢着热情、生气,具有更大影响力,总的是感情的诗,而艾布·阿塔希叶的诗总的是理性的诗。
艾布·阿塔希叶的苦行诗中还含有丰富的格言,它构作精良,用简洁的语言便能表述某个完整的人类思想,从而称得上是格言诗。在这方面,有一首名为《格言之本》的拉吉兹体诗很著名,古人把它看作一件文学珍品,据说共有四千个格言,但只流传下来五十行,而且彼此缺乏联系,虽然他的格言总的说具有较高价值,但其中也不乏平庸之作。
穆斯里姆·本·沃利德
生平他生长于库法,死于戈尔甘。他曾与国家要人和地方官员结识,写诗颂扬他们,获得奖赏。他还赞颂哈里发,用诗歌获得了某些官职。看来他性喜孤僻,一生默默无闻。他爱好玩乐、饮酒,但未达到艾布·努瓦斯等人的程度。
他的诗歌他的许多诗歌已经遗轶,流传下来的不到两千行,主要是模古诗,很少创新。他认识到诗歌是一门美的雕饰艺术,因而创作时仔细推敲,刻意雕镂。他诗歌的优美形式缺乏充实的内容,于是他用大量的华丽词藻、借喻、修辞来弥补这一缺陷。
穆斯里姆对诗歌的雕饰几乎进行了全面的创新,尽管在他之前柏萨尔曾涉及过,并曾建议给诗歌的这种雕饰取名为“修辞”。穆斯里姆把它当作一种主张,并贯穿在每行诗中。他注重雕饰,广泛使用双关、对偶、借喻,类比,他的诗中充满了这类细巧的雕缀。他是诗歌雕词琢句的首领,在他之后,这一潮流盛行开来,成为他那时代的鉴赏标准,并用以衡量诗人的才能和技巧。许多著名诗人如艾布·泰玛姆、迪阿比勒、布赫图里、伊本·穆尔塔兹等都效仿他,但他们都根据自己的文化素养和个性特征灵活运用诗歌的修辞技巧。
阿巴斯·本·艾哈奈夫
他出身于阿拉伯种源,系候奈法部落人,去世前一直住在巴格达。他的诗歌限于歌唱爱情,他既不写颂诗,也不写讽刺诗,他的诗歌内容全是描写爱情,并充满各种比喻,但却不放荡淫秽:
侯赛因·本·达哈克
他是巴希莱的释奴,生长于巴士拉,死于巴格达。他与艾敏哈里发结识,成为他的酒友,并写诗颂扬他。麦蒙得势后,诗人心中畏惧,便逃到巴士拉。穆尔太绥姆当哈里发后,他才返回巴格达,并写诗颂扬他。后来还写诗颂扬瓦西格哈里发。
他是个狂放诗人。诗歌内容以颂酒、与娈童调情为多,写得细腻,也富有创新精神。
散文
伊本·穆格法
生平艾布·穆罕默德·阿卜杜拉·鲁兹比·本·达祖威,以伊本·穆格法之名为人所知。他是波斯族人,生于波斯一个名叫“祖尔”的村庄里,它即是现在的菲鲁兹阿巴德城。他在波斯跟随父亲度过了一些年头,悉心学习波斯文化,并信奉袄教,后来到了巴士拉。当时的巴士拉,各门科学繁荣昌盛,文学十分发达,大批文学家、诗人和经院学家都集中在这里。伊本·穆格法作为释奴,一直生活在以文才著称的艾赫台姆家族中,他还与沙漠阿拉伯人接触,从他们那里获得丰富的营养。几年后,他的思想变得很成熟了,并具有广博的知识和很高的文学修养,引起了文化界的注意,不久便遐迩闻名,那些总督和王公们都希望他在自己手下任职,就像当时和他一样的麦瓦利人那样。
伊本·穆格法开始写作生涯是在伍麦叶人统治时期。那时他二十岁左右。他在库尔曼城为欧默尔·本.·胡贝拉当文书。当阿卜杜·哈密德在沙姆为最后一任伍麦叶哈里发穆尔汪·本·穆罕默德当文书时,伊本·穆格法正为胡贝拉之子、穆尔汪委任的伊拉克总督叶齐德当文书,后来又为其兄弟达乌德·本·胡贝拉当文书。阿拔斯王朝建立后,他与沙法哈和曼苏尔之叔、阿瓦士总督伊萨·本·阿里结识,经他手皈依伊斯兰教,并当他的文书,还为他的几个侄子当家庭教师。
伊本·穆格法一直为伊萨服务,直到曼苏尔哈里发的巴士拉总督苏福亚把他杀死。他被杀的原因众说纷纭,很可能是由于他在为曼苏尔之叔阿卜杜·本·阿里起草一份要曼苏尔签署的安全保证书时措辞强烈,他考虑过分周密,以致使曼苏尔钻不到一点空子以违背保证。保证书说一旦任何一条被违,曼苏尔所属的妇女都应获得自由,奴隶都应得到解放,这使曼苏尔极为恼怒,说道:“难道没有人能使我摆脱他吗?”正好苏福亚在许多事情上也对伊本·穆格法不满,便借机邀他前来晤面。伊本·穆格法来到后,苏福亚点燃炉子,将他身体肢解后一块块投入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