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凌的心思,怕是不要和韩云中一同走,他早就看见地上的裂缝,想将这二人一同弄下悬崖峭壁,自己独自逃生。
毕竟镇上的人都说,有韩掌柜在,就没人可以逃脱,若是韩掌柜没了,凌凭借自己的本事,想离开这小地方不是问题。
韩云中看见地上的裂缝,眼眸陡然缩紧,抬首朝凌大吼:“放开她!”
凌阴恻恻笑着,手中拿的碧落刀刀刃一转,割开沈璧的脖子,对面的男人此刻伸出一只手,擒住凌的刀口,刀口割伤了韩云中的手掌,鲜血直流。
凌挥拳击中韩云中的脸颊,抬腿踹他的腹部,他单手抵挡,吃了几拳,凌已从悬崖边挪动到他身侧,抬脚往山洞方向逃跑。
脚底下的巨石发出崩裂之声,向着下方斜出去,沈璧手上的绑绳不知何时被她解开,点足朝前掠去,拉上韩云中,二人一只脚刚刚踏上安全地带,后脚便踩了空,这巨石已然崩塌,朝河川中滚落,发出巨响。
二人对视一眼,想不到凌做事如此狠辣,竟然想让他们都命丧于此。
韩云中大臂勾住她的胳膊,怕她掉下去,二人的双脚刚刚站稳,前方射过几支箭矢,眼见箭矢就在跟前,他们左右无从躲避,韩云中拉着她一同后跃,沉声对她说:“跟我一起跳下去!”
沈璧低头瞧了一眼身底下的河川,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韩云中将其护在怀中,用背挡了一支箭,二人急速下落,落到一半,他扯住悬崖边的一棵松树,另一只手抱着沈璧,待沈璧也攀上松树,他才松开力道。
松树长在一颗凸出来的石块上,与底下的河水距离不算远,沈璧坐在松树的枝干上,他也随后爬上来,二人抬首,凌立在崖边朝底下看过来,见他们二人未死,凌大声对他们喊道:“我本无意杀人,你们多管闲事,我只能这么办了,待我逃出明月镇,离开这个郡,你们再也找不到我,此后余生,再不相见。”
沈璧对他说:“你不是还想回北方么,一个人可能顺利回去?你连通关文牒都没有。”
凌的神色落寞,自己现在没有身份,寸步难行,只能在这山野中四处躲藏,他的目光坚毅,就算躲藏也好过做囚犯,只要这两人不阻拦,明月镇就无人可以阻拦自己。
“我如何过这一生与你何干,要你多管闲事,还是先管管自己罢!”
头顶的少年叉腰怒视他们,转身消失不见,沈璧正疑惑他是跑了还是去了哪里,过了一会,韩云中突然警告道:“那小子没走!”
她抬首望去,还没看见什么,被上头掉下来的灰尘迷了眼,她边揉眼珠子边说:“怎么回事,突然掉下来这么多灰。”
韩云中一把拉住她的手,他的唇色有些淡,好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他说:“玉娘,我拉住你,咱们一起跳下去!”
她不解道:“底下是深水,我可不会游水。”
他抬头看了一眼,道:“再不走就来不及,这小子极其狠辣,要用巨石砸死我们!”
沈璧抬头一看,头顶不知何时出现一块圆石,石头后边探出一个脑袋,正是凌。
他昨夜已经计划好了一切,逼他们跳崖,若是没死,就用附近的石头砸下来。
韩云中大喊一声:“快跳!”
沈璧听见头顶轰隆之声,巨石从天而降,几番撞击石壁,现在正朝他们而来,她纵身一跃,紧紧抱住韩云中,二人一同落水,几乎沉底,吃了几口水之后,感觉自己被人拦腰抱起,随着水流朝下而去,紧接着,身后激起一阵水花,那水花的波动巨大,将他们二人击飞数丈之远。
凌丢下巨石后,见砸在他们落水的位置,便又继续丢下几个石头,势必要将他们砸死,底下水花飞溅,水流湍急,不见人影后,他这才转身捡起自己的包袱离去。
沈璧落水后,死里逃生,被身后的水花击飞出去,幸而没被击中,她死死抱住韩掌柜不松手,慌乱中摸到他后背的一根箭矢,心里咯噔一下,才晓得韩掌柜原是受伤了。
二人在湍急的水流中沉浮,往下游去数里路,韩掌柜托着她已是精疲力尽,终于寻到一个浅谈爬上了岸。
他顾不得背上被水泡烂的伤口,而是先给沈璧按押的胸口,这丫头吐出几口河水后,脸色好转,没有方才那般难看,幽幽醒转,他紧紧皱起的眉毛底下,眼眸本是绝望,变成了欣喜和激动,如野兽般猛然扑上来,死死抱紧了她。
沈璧拍拍他的背,摸到那根箭矢,眼睛定在箭矢上良久,才说出口:“掌柜的,你背上的箭矢该拔了。”
他的下颚搁在她肩上,低沉着嗓音道:“你帮我拔了。”
她推了推他,他好像很累,一点也不动,再推了一把,他才坐直身子,抬眼时,黑色的眼眸盯着她不放。
慌慌张张,她说:“我不该私自追凌而来,若我在家守着,也不会被劫持,是我太没用了。”
他道:“那小子上咱家去了?你是为了保护我娘才被劫持的罢。”
事情刚开始时,的确是这样的,她为了看家护院,不得已与凌起了冲突,后来,她想找到玉簪,便随他上山来。
玉簪也没找到,还弄得韩云中受伤,两个人流落至此,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红着眼眶讲:“我真是个祸门星,从我来韩家就没发生啥好事,掌柜的,我对不起你。”
他苦涩笑道:“和你有什么干系,有些事终归要发生的,命中注定有就是有,躲也躲不开。”
他抬手抚摸她的脸,曾经的伤疤已经变成细腻的肌肤,他靠近那片雪色肌肤,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她瞧着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已经没有距离可言了。
他的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沉声对她讲:“我以为他会杀了你,那个瞬间,我真的害怕了。”
“哎?”
她还没问他在害怕什么,这人就倒头昏过去,头搁在她肩上,差点将人压倒。
沈璧的心狂跳不止,她摸着自己的胸口,让它平息下来,然后才扶稳了韩掌柜,将他放倒后,解开衣衫,看见箭矢入骨三分,这力道算得上很大,昨夜凌磨了一晚上的木头,原来是做了张弓,准备今日射杀韩云中的,万万想不到,一个手不曾染血的男孩子,会下如此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