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垂下头,靠近她的耳朵边深嗅一口,满腔香气,他长长的睫羽轻覆上眼睑,从喉咙间说出几个字:“不要忘记你的诺言,你要等我,不管我去哪里。”
“哎?!”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这话太暧昧,令人措手不及。
耳侧的男人低着头,用鼻子在她耳朵上蹭了蹭,那是她最敏感的地方,只觉不仅是后背,连手臂都麻木了。
“掌柜的,你............”
她想问点什么,问他为何与自己亲近,还做出这等羞耻之事,话到嘴巴边上,他的唇已经亲吻上了她的耳朵,那只红润的耳垂好像活了,在他的亲吻下抖动了一下。
韩云中第一次亲近女人,不懂其中诀窍,碰了她的耳垂,这丫头便从双颊红到耳尖,脸和熟透的大苹果一般可爱,他发现这一点时,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沈璧推开他,气道:“你轻浮我。”
他说:“你不喜欢我亲近你么?在我心里,这不是轻浮,是亲近,我想亲近你啊。”
“为何?为何要这样?明明还说什么不娶媳妇的,拒绝杜家小姐,害我上门道歉,被人辱骂一通,你心里到底咋想的?”
她问。
他负手而立,脚底下是洁白的河石,淡淡地说道:“我不喜欢她,当然要拒绝,我不想和一个让人生厌的女人同床共枕一辈子,为何不拒绝,况且她还羞辱于你,我当然得拒绝她。”
她闹不清楚方才的行径算怎么回事,他连一句话也没有,自己该怎么办,是不是该转身而逃?
“你这样对我,是为什么呢?”
她问他。
韩云中目光定定,搁在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丫头身上,她面容皎洁,气质如云,飘荡在他心间。
“以前我觉得,为家族复仇之后再回来,并不会特别思念谁,也许除了我娘,谁也进不到我心里。最近我慢慢地有种感觉,希望很多年以后,还能看见你在这里等我,方才你说过的那句话,我希望你好好记住,不要食言。”
他心底有了牵挂的人,还不只一个,在某一天某一刻钟时,生出藤蔓,纠缠于心。
沈璧回味这些话,羞愧道:“掌柜的这是说你喜欢我么?”
他的唇角浮现一抹笑意,含笑看着她,并不回话。
她等了许久,没有回应,发现对方正在哂笑自己的自作多情时,恼羞成怒,转头跑了。
韩云中跟在她身后,看她躲进柴房,没点灯,他在外头站了很久,直到夜深露珠,仰首望月,长叹一口气。
沈璧回房躲在床上半宿没睡觉,脑子里一直在想他说过的话,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感觉自己被戏耍,伤心不已,心道,幸好没告诉他自己也喜欢他,不然叫人看了笑话。
这个男人看着沉默寡言,实则一肚子坏水,爱看她的笑话,她偏不让人看见。
不说,打死不说。
沈璧想了一夜,次日大早起床时,双眼乌青,无精打采,在柴房听到院中有人在舀水,等那人远去,她才敢走出房门,匆匆洗把脸,舀了一勺糙米,下锅熬粥。
昨日剩了折箩,几个碗兑在一起,炒了盆杂烩,做好早饭,她去叫老太太起床,老太太早就穿戴好了衣裳坐屋里梳头,她接过梳子,道:“最近您的气色好多了,脸都红扑扑的,比我还好看。”
老太太笑道:“小丫头片子,嘴可真甜!我这一把年纪,哪能和你比哦,你还是一朵花似的,看着就赏心悦目。对了,丫头,都到夏天了,最近把棉衣洗洗,晒几日收起来罢,要不然夏天里得生虫子了。”
她道:“好,吃饱了饭我就开始洗。昨晚上您睡觉可有蚊子吵你?”
老太太答:“有两只,吵了一晚上都不消停。”
她想到家里还有一棵樟树,道:“我来给您把蚊帐挂上,再搁两块樟树木头来,那东西防蚊虫,香着呢。”
老太太对着镜子照了照,沈璧将她的白发挽起来,做了个发髻在后脑勺,插了朵珠花进去,她觉得好看极了,扶着沈璧的手摇摇晃晃往外走,不见云中,估摸着是去练功了,这二人也不等他,先吃饱了肚子,韩云中这才满头大汗回来,
他的额发贴着脸颊,出了不少汗水,走过来时瞧了沈璧一眼,被她瞪回去,他一愣,急忙收回目光,朝母亲请安:“娘。”
老太太说:“午饭想吃啥,让玉娘子给你们几个男人好好做顿饭。”
他道:“我吃什么都行,主要是给衙门里的兄弟做些好吃的,他们爱吃肉,炖一锅牛腩,烧一盆猪蹄罢。”
老太太道:“好,快过来吃饭罢你。”
他走过去坐下,沈璧别扭地往旁边躲了躲,给他挪个位置,他头次见这丫头嫌弃自己,不禁看了她一眼,她现在连看他都不看了,独自端起空碗去灶房。
韩云中也知道昨夜之事,她该记恨自己了,难道往后真的避着他走路,见面也不打招呼,当作陌生人对待了?
他心底一直以为,亲近不是轻浮,可惜,小丫头不懂。
他扛着铲子上后头开始干活,衙门里的捕快兄弟又翘班过来帮忙,几人热火朝天地干着,忙到晌午才坐下来歇口气喝杯茶。
沈璧揣着银子上街买菜,依照老太太的吩咐,买了几斤牛腩,三只猪蹄膀,还买了些豆腐和豆芽,她拎着菜篮子往家走时,路过一处闲置的院子,院子里长了几株梨树,正是开花好时节,一丛丛密集的白色花朵探出头来,她不禁停驻嗅了一口梨花香。
梨花可以做菜,蓦然想起这一茬,她搁下菜篮子,推开这家的院门,院中杂草丛生,无人居住,便斗胆用衣摆当作篮子,摘了许多梨花带走。
韩家棺材铺。
沈璧累的满头大汗,到院子里,把梨花倒入盆里拿水泡上,又在菜篮子里取出一支梨花,插入陶罐里,送到老太太屋子里去。
老太太喜欢鲜花,问她:“哪来的梨花?”
她答:“是路上摘的,中午给您炒一盘梨花做菜来吃。”
“哟,梨花还能吃呀?”
老太太可不懂这些。
她笑答:“我以前吃过的,味道好极了。”
老太太让她早点去忙活,她便出去,拿起锯子,先将家里的樟树切割成段,送了一截去老太太屋里,搁在桌上,装梨花的陶罐子搁在樟树段上,莫名地好看。
韩云中屋里,和她屋里各放了一截樟树,待安排妥当,她才开始准备午饭。
韩云中从后头回来,进屋时嗅到屋里的樟树清香,发现多了一样东西在屋里,轻声笑了一下,上灶房去,坐在灶膛前帮她烧火。
突然来个人把她吓一跳,发现是韩掌柜,她嘟了嘟嘴,当作没看见,继续搅动锅里的东西,牛腩和牛肚,还有牛肺等东西煮成一锅牛下水,下水熬过后,用清水洗干净,祛除杂味,再加作料爆炒过后,用砂锅炖。
牛下水上了砂锅就不需要再管了,她清洗梨花,用盐巴揉搓一会后洗干净,下锅炒大蒜和辣子,顿时就有了野菜的香味。
韩云中没见过这么做菜的,在灶膛后头张首望她炒菜,她就是不理人,几个菜端出去,她洗了碗筷,招呼人家吃饭去了,韩云中这才跟着出去,接过她手里的酒壶,替客人倒酒。
她捧着碗上灶房吃饭去了,捕快们纷纷诧异,原先韩掌柜不管做什么都是把这丫头带在身侧的,最近怎么回事,两个人倒是别扭起来了。
老太太也觉得不对劲,喊他:“去叫玉娘子过来坐着吃,又没有外人。”
他“哎”了一声,走过去唤她:“玉娘子,你也去坐着吃饭。”
她说:“我不去了,在这挺好的。”
他说:“没有人会说你的。”
她道:“我不想给人留口舌,下回若你再相亲,人家又拿我说事的话,我可担待不起。”
这是气话,他可算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