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见韩掌柜走来,他身后跟着两个捕快,这二人手中还抬着一个人,不知是不是这里的头儿,林大人上前道:“韩掌柜,这个是谁?”
韩云中回看涂老三身下滴滴答答的鲜血,道:“这是匪寇的头儿。”
林大人惊讶道:“韩掌柜杀了他?”
他说:“在下擒得。”
林大人不禁重新打量他一遍,斗胆问:“不过片刻,你就一人擒得匪寇的首领,厉害!不知韩掌柜师出何门何派,怎么明月镇会有你这样卧虎藏龙之人?”
韩云中道:“自学成才,无名无派。林大人快些去后山上的仓库中,那里存了好些掠夺而来的银两和粮食。”
林大人急忙道:“好的,我立刻就带人过去看看。”
直到日暮,这场厮杀才算接近尾声,涂老三已然流血而死,这会尸身冰凉,被人用布包裹起来,丢入马车上,其余死去的匪寇,就地掩埋,林大人派人将金银财宝和粮食一车车运出来,最后用一把大火,将匪寇的山寨烧个精光。
一行人打马回镇,到了衙门,南宫清远亲自出来迎接他们,附近百姓听说匪寇已剿灭,自发燃了烟火和炮仗庆祝,一派硝烟弥漫,味道呛人。
林大人将收缴的东西清点后,造了本册子递给南宫清远,道:“公子,这里是白银一万两,和稻谷六千金。”
南宫清远接过册子查看,一旁的韩云中眼色微动,也朝册子瞥过去,南宫清远说:“有劳二位,本官在衙门摆酒设宴,给二位接风洗尘,去去晦气。”
林大人道:“不敢,本分之事。”
韩云中不大想吃这顿饭,借故道:“在下还要回去看看病母,就不吃饭了。”
南宫清远拉住他:“老太太在家好的很,小柒日日都去照料她,你急什么。”
他一身脏污,着实不想再陪人喝酒,被大人拉扯进了厅中,许是看出他的窘迫,南宫清远吩咐身后之人:“带韩掌柜先去换身我的新衣,把这脏衣给他洗了。”
韩云中随人来到一间偏房,捕快们送来一身雪色新衣,他宽衣解带,正在换衣之时,身后的门开了,他回首,见沈璧立在门边,朝他浅笑:“掌柜的平安回来了?”
他的衣裳还没系上,底下有里衣,不至于太狼狈,瞧沈璧气色很好,语气温和道:“刚刚才到,大人非要我陪他喝酒,过来换身衣裳。”
她见地上带着血渍的衣裳,眉头微皱,走过去捡起来:“大人杀了多少匪寇?”
“不多,才一个。”
他说。
男人的手指粗,他的心里又着急,系盘扣不大利索,一双纤细的手指接过他的活计,沈璧靠近他的胸膛,替他系上盘扣,说:“掌柜的怎么就杀了一个匪寇?”
他答:“我杀了他们的头儿。”
“啊!”她惊喜极了,抬首道,“掌柜的说到做到,你快成为明月镇的英雄了。”
他还有点不好意思,说:“我仅仅是为了赏银而已。英雄可不会为了赏银去杀贼。”
沈璧的眉眼弯弯,眼中活着一弯水波似的,如今脸上也好了大半,肤若白脂,五官搭配起来,看得人极其顺眼,韩云中不禁瞧痴了,木讷地盯着人看了好久,意识到自己失礼,悻然收回了眼珠子,胸前盘扣也系好。
她将脏衣收起来,说:“大人这几日特意关照过我了,让我住在小柒屋子里,只不过不能出衙门,我也没机会见他,掌柜的见了他记得替我道声谢。”
他点点头,望着她手上的脏衣说:“这么脏的衣裳,你给我罢。”
她道:“掌柜的累坏了罢,快些去吃饱了肚子,睡一觉,这点小事我会做好。”
哪个姑娘家不怕这种沾了死人血的衣裳,她却偏不怕,搂着衣裳离开,在灶房门口拿上皂角仔细搓洗,小柒在前头忙着招呼这几位大人吃饭喝酒,等人喝倒了,她也差不多忙完了,沈璧才刚刚将衣裳晾起。
韩掌柜酒量不错,喝倒两个人,他自己还没什么反应,脸色微红,拿出帕子擦擦嘴角,便准备告辞回家。
南宫大人和林大人皆已醉倒,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对着二人拱手,说了几句告辞的话,便独自离去。
韩家棺材铺。
韩云中一身酒气回到家,大门已开,他进去左右瞧,和离开时一样,没啥变化,再往里走,老太太在院中剥豆子,见他回来时满面笑容,他走过去和母亲请安,舀了一勺井水喝下去,冲了冲酒气。
老太太讲:“可受伤了?”
他摇头:“没有。娘,这是我得的赏银,一百两银子,你收好。”
一百两银子不少,沉甸甸,交到她手中,她笑开了花,数了几遍,说:“你卖命带回来的银子,我会好好保管的,存着给你娶媳妇。”
他说:“我娶媳妇之事就别提了,你自己留着花罢。”
说到这件事,老太太也不大乐意,没和他拌嘴,说起另一件事:“昨儿有人来买棺材了,我瞧前厅就一副做好了的,就卖他了,他让你晚点送到府上去。”
“嗯,你卖了多少钱?”
他问。
“才卖了三十两银子,那家人也没啥钱,家里老娘病死,合家凑了这点银子尽孝心。”
她说。
韩云中没什么意见,上井边囫囵洗了把脸,便躺床上睡觉去了。
他已经四五日没睡过觉,满身疲惫,这一觉睡到日暮,也没人叫醒他,老太太难得下厨,熬了个大骨头汤给他补身子,里边丢了两棵山参,他喝得很舒服,两碗饭下肚,才觉得恢复了些精神。
夜里他收拾了一番,将别人订的棺材搬上马车,连夜给送到府上去,家中有人过世,尸身不会暴露在外太久,早点入棺为好,所以他连夜送去,远远听得这家人嚎啕大哭,皆是孝子孝女,满堂几十号人,白烛高燃,白幡高悬,长孙在前捧灵牌,后边依次跟着家中大小,主事的老者看见韩家掌柜过来,连忙走到门口迎接。
“韩掌柜,听说你去替我们杀匪寇了,怎么就回来了?”
“嗯,白日回来的,听说你府上着急用棺材,我就连夜送过来。”
他跳下马车,一人将这沉重的棺材扛到里屋,老者递了个利是给他:“让你费心了,要不喝口酒再走?”
喝酒也有去晦气的意思,韩云中接过酒杯喝了一杯,道过谢后就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