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连日快车去把这位家中老者请过来,所为何事,沈璧很清楚,她面不改色道:“白日来诓我银子不够,立刻就把人带过来威胁我,动作够快的,你们是一早就打算搞死我们娘俩是不是?”
黄氏进门后说:“我们可没那般坏,再坏能坏的过你娘?一把火烧了沈家几十口人的性命。”
沈璧正色道:“血口喷人也要有证据,你说的那个目击者就是这个老头?他都七老八十了,不是疯了么?能说出什么真话来?”
黄氏当即在老者耳边说了几句,老者颤颤巍巍,嘴里的牙全部掉光,说话漏风,断续道:“那天啊...........我可看见了..........是夫人放的火...........火从柴房起来,当时就是她在里头...........”
在场之人莫不惊诧,陈氏果真和人说的一样险恶?
李原问老者:“你是什么人?怎么认得她?”
老者忽然“哈哈”大笑,大家不知道他笑什么,黄氏在他耳朵边上说了几句话,老者好像想起了什么来,道:“我原本是沈家的...........奴仆..........一直在沈家住着............”
李原“哦”了一声,黄氏递上老者与沈家签订的契约,沈家的家印盖在下面,他确认后,为难道:“既然陈氏果真如你们所说的不堪,我想,翠儿落胎一事,与她也分不开干系了,她这般恶毒心肠的女人,我李家断不会让她进祖坟,就此休了她比较好。”
沈璧怒从中来,豁然起身:“这个人真的说了实话?他真的记得清楚,十年前那一夜,是我娘从柴房出来的?”
李原被她一问,也有些嘀咕,陈氏柔弱,不像坏人,他便是墙头草,谁说都觉得有理。
“不如请南宫大人来定夺。”
玲翠儿道。
李原点头:“这等事情,由大人定夺较好,省的有人说我污蔑好人。”
陈氏已是进气不如出气多,这事闹过去,怕等她死了,都没个结论,枉她为了李家生儿子,到头来没落到丁点好处,大夫人还在时就受够委屈,现在又被一个小丫鬟踩在脚底下,连她的名分也要夺去,沈璧打心眼里觉得陈氏不值得,既恨又怜。
陈氏定罪,小湾也不会有好下场,李家之人肯定不会再管他的死活,就怕玲翠儿上位,后娘虐待孩子的事情多有发生,沈璧思考这些,缓缓道:“既然众口纷纭,那就去衙门走一趟,我替我娘去,由大人定夺此事,若我娘无罪,你们谁胆敢欺侮她一分,我定然不允。”
连夜,李府和荷花镇几个人,带着沈璧,上衙门请南宫大人断案。
南宫清远夜里不接案,因为听见玉娘子也来了,才破例开审。
此事说难也不难,按照常理来讲,陈氏若已经得到休书,大可以一走了之,去过她的自在日子,又带了个五岁的闺女,不太可能再放火杀人,惹上人命官司,大概有牵挂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南宫清远在心底如此思虑。
李原呈上一份休书,说是沈尚书写的,一直未拿出来,南宫清远接过去仔细查看,沈尚书的字迹没见过,就无从比对。
他心底一想,那日在荷花镇,好像是见过沈尚书签字按押,确认沈家人死于大火的一份文书,若能拿到手的话,或许还有可能辨认。
他吩咐捕快连夜去荷花镇取来那份文书,在这个间隙,又听黄家人说了事情起末,黄家那个老者看见陈氏从柴房出来,柴房跟着就起火了,这么一看的话,陈氏还真有嫌疑了。
南宫清远细问了当日的细节,小到陈氏穿的衣裳,扎的发髻,戴的首饰,再到她脸上神情,动作,老者一一解答。
南宫清远仔细一想,觉得不对,问老者:“原先不是听说你疯了么,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老者突然又“哈哈”大笑,吓得旁人皆是心惊,黄氏赶紧拦住老者,在他耳朵边嘀咕几句,这人就恢复了平静。
黄氏和大人解释:“我家这亲戚得的是失心疯,被那场火吓的,逃出来之后,一会正常,一会又发疯,不过我敢保证,他说的话都是真的,没有真实经历,怎会说出那么多细节呢?”
南宫清远看向沈璧,她一直没讲话,神情淡漠,不慌张,于是他问:“玉娘子,你可有什么要说的,那时你才五岁罢,可记得什么?”
沈璧上前一步,道:“那时我才五岁,可是我记得很清楚,火起来之后,我娘匆匆忙忙拉着我跑,我们住得偏僻,火势来的慢,我们从西侧门跑出去,那个门极少锁住,所以逃出来比较顺利,后来一路到了明月镇............你们非要说我娘杀人,也没什么实在的证据,我觉得不能证明什么。”
此时,老者盯住沈璧,好像一只狼盯着一只小兔,他大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恶狠狠道:“那夜你也在!我记得是你!”
沈璧的脸色闪过一丝慌张,挣脱他的手,说:“我才五岁,你咋记得我?我的脸都这样了,你不可能记得我!”
老者说:“你和你娘从柴房出来的,你出来的时候,脸就已经这样了!”
顿时,沈璧脸色冷却,其余之人也纷纷嘀咕,当夜之事,好像已经很明显了,陈氏与沈璧在柴房,沈璧也是目击证人之一,她撒谎了。
本是一桩陈年旧案,无人提及,都要烧毁案卷了,被黄氏扯出来,没影的都说成了证据凿凿的,南宫清远干咳一声,道:“你们不要再纠缠了,本官看,不管十年前的大火究竟如何起来,是不是陈氏也罢,她如今人已半截入土,抓到我的牢里来又如何,死在我牢里,和死在家里,有何区别?此案本官不打算再审,已是夜半,各位都请回去。”
南宫清远所读的圣贤书里,对于这种得了重症必定会死之人,是会留一丝仁慈之心的。
李原不依,他上前道:“大人,若真是陈氏这个毒妇害人,我是不会让她留在我李家的,死也要死在外头,我李家不收留这种女人。”
南宫清远暗叹一声,清官难断家务事,或许只有等沈丛的笔迹鉴定完毕,才会有一丝破案的希望。
李家的小丫鬟从外跑进来,慌慌张张道:“大人,老爷,二夫人吐血了,好像不行了!”
李原眉头微皱,看向外头漆黑的夜空,沈璧僵直了身子,淡眸冷冽,若陈氏死了,小湾将无人照拂,一个杀人犯的儿子,不会被善待,况且陈氏一生孤苦,临死还要带着这样的骂名而去,李家不让她入祖坟的话,着实太可怜。
沈璧紧拽着手指,站出去道:“其实那夜,是我不小心打翻了烛火,柴房里都是干柴,一下子就着起来,把屋顶都烧了。”
此话一出,震惊众人。
南宫清远问她:“玉娘子,你这是为了尽孝道,所以才这么说?”
她苦笑摇头:“我养了一只狸奴在柴房生子,夜里我便端着烛火去看望她,一不小心..........是我失手,造成这么大的误会,害死几十口人,大人要抓就抓我,这事与我娘没干系。”
老者恍然想起,沈家有一只狸奴叫小玉,是只母猫。
沈璧主动投案,南宫大人将其投入牢中,李家和黄氏等人也无从再辩驳,纷纷作鸟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