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饭,沈璧回屋时见他给自己准备的刀,不禁欣喜,捧在手心里瞧了一遍又一遍,说:“掌柜的,这柄刀是哪里来的?以前也不见你用过。”
他背着手立在屋中,目光柔和,道:“我有许多武器,挑了一把适合你的,算是赠给你了。”
她的眼珠子亮堂堂:“真的?”
他含笑颔首:“这还能有假,说了送你,那就不会要回去。你可以给这柄刀取个名字。”
她冥思苦想,道:“我给它取个名字,叫碧落如何。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这句诗我最喜欢了。”
碧落?
他心想,名字倒是不错,却有些哀伤,兵器本就带有生离死别的意味,用这样的名,倒是应景。
“你用碧落保护好自己,我也放心。”
他道。
沈璧头次拥有了自己的武器,是一柄女孩子用的秀气的刀,叫碧落,她喜欢得不得了,学走江湖的侠士一般,立刻拿出自己私藏的一匹绢布将碧落包裹起来,捆在背上,长发束起,活脱脱地与男儿无异。
韩云中同母亲说过晚上之事,托小柒姑娘照料她之后,出门时见沈璧的装扮,先是一愣,险些认不出,他的眼神在她脸上逡巡,半晌道:“好看。”
夜晚有风声,遮蔽了他的声音,沈璧没听清,问他:“掌柜的说什么呢?”
他笑着晃脑,当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出了棺材铺,他绕着自家转一圈,确认侧面的小门和大门都关闭,才领人徐徐往镇口行去。
往镇口的路不长,天色尚早,他故意挑了一条远路,在镇中的主要街道巡逻,路才走了一半,他们撞见几个捕快,各自打过招呼后,又分道而行。
前边一间茶摊传来悠扬笛声,在深夜里如泣如诉,比寒风还凛冽的气势扑面而来,韩云中停顿脚步,说:“是何人在此吹笛?”
沈璧跟随他身后,说:“吹得真好听。”
韩云中眼珠一转,笑道:“是大人来了。”
她随他朝前行到茶摊边,果然,一个白衣年轻人点了碗茶汤搁在面前,手上却持一柄玉笛,他缓缓吹奏出的曲调如夏日的竹叶在风中飘散,来者听了一会才上前打搅,韩云中朝南宫清远拱手:“大人。”
南宫清远请他们二人坐下,说:“韩掌柜也来夜巡?”
“玉娘子不放心,百姓安危最重要,在下就和她一起出来了。”
韩云中解释。
沈璧说:“其实是掌柜的放不下,我只是个小跟班而已。”
南宫清远瞧这二人互相推辞,会心一笑:“有你们在,我就放心了。”
“大人怎么亲自来?不是找王大人帮忙么?”
韩云中问。
提及此事,南宫清远直摇头:“王大人是帮不上忙的,只愿救兵到之前,这群匪寇能安分一些。”
他向何人要了救兵过来?
韩云中缓缓道:“凭借几个捕快是抵不住匪寇入侵的,若到时候匪寇占据镇子,天高皇帝远,就麻烦了。”
南宫清远也是这么想,他请二人喝了碗茶汤,二人早早告辞,继续巡逻,他就坐在茶摊慢慢等,这一夜可有的熬了。
沈璧走在夜路上,附近连声狗吠都没有,她有些害怕,问掌柜:“掌柜以前做棺材生意时,可有害怕过?”
他摇头:“我不信神不信鬼,从来不知惧怕。”
她往他身侧靠近了些,他问:“你很冷?”
“夜里风寒,是有些冷。”
她拢紧衣裳。
他说:“早知把斗篷带出来了。”
她笑了笑,如今冷并不是问题,她担心遇到匪寇会流血出人命,所以害怕。
这地方距离家还很远,左右没有异常,他们返身往回走,过了三更天,沈璧困劲上来,走不动道,他便道:“咱们先去找个可以观望的地方歇一歇。”
她努力张大眼珠子,驱散困意,韩云中已找到了个好地方,他们的斜对面有一座磨坊,磨坊很简陋,木头所制,立在一条小河上面,如今是枯水期,河中无水,正方便他们上去。
沈璧刚才看清楚磨坊的样子,他回身将她横抱,纵身跃上磨坊的顶端,那里有个阁楼,用木栏杆围着,是个眺望的好地点。
沈璧头脑里的瞌睡虫被高处凛冽的寒风吹成了烟云飘散,她立在磨坊的顶端望霜气笼罩的明月镇,有种兴奋的感觉。
韩云中背手而立,脊背笔直,面庞冷峻,望向面前干枯的蜿蜒而来的河川,问身边的丫头:“你说想变成和我一样的人,那你可想过也学习轻功?”
她“哎”一声,既惊又喜:“掌柜的可能教我轻功?”
他说:“轻功是防身必须的本领,关键时刻可有助你逃离厄运,练习轻功很难,也很容易,难在你必须有足够深厚的内力,会运气,那不是一朝一夕可有学习到的,还有一大半靠自己的天赋。容易在于你只要花时间,就一定会有收获。你若要学,今夜我就教你。”
她道:“我想学。”
他的脸转向她,目光漆黑:“那你别怕。”
“嗯?”
未待她反应,这厮将她横抱而起,一跃踩上栏杆,底下就是裸露的河川,怪石嶙峋,她只瞧了一眼,眼睛就发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