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什么时候离开?”
她问。
“还不确定,没到时候,等时候到了,我会告诉你们,麻烦你多多照顾我娘,她可能会接受不了。”
他嘱咐起来。
沈璧心里也挺不舍得掌柜离开这里,本以为自己终于找了个家,可是马上就分道扬镳了。
韩云中撸来她的外衣让她赶紧穿上,说:“若我离开,这铺子托你打理,若我回不来,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家?
她的眼睛湿润了,没有亲人的地方,怎么会叫作“家”呢。
“掌柜的真不能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他摇头,时候未到,现在说还太早。
沈璧一整日都恍恍惚惚,收拾了家里的菜园子,带了些地瓜回来,晚上的时候,她看见掌柜的又在前厅忙活,夜深时她关门睡下,久久听不到他回房睡觉的动静。
这一夜,韩云中去了一趟白日的那个铺子。
若果真如沈璧猜想那般,李家有人从这间铺子里购买了毒药,去毒害玲翠儿,那么铺子老板兴许会有一本账簿,上头记录了客人的名称和购买的东西,或许老板没有这样一个账簿,但是他可以找出点蛛丝马迹。
李家之事本不想多管,可是连沈璧都主动查及,他便想来一探究竟。
这铺子前后数间屋子,皆是破败之相,夜里只有后院厢房点了灯,看样子老板住在那点灯的房间,韩云中趴在墙头匍匐不动,等到灯灭人静之后,才一跃而下,稳稳落到前厅门外。
铺子老板叫贺幡,在明月镇经营野货铺子许多年,应当是个外来户,买下这单门单院的房子,干起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许多野货既是毒药,也是解药,晌午沈璧来问的那几样,丹砂、碧蛇、百足虫,都能救人于水火,也可以毒杀于无形。
黑色的人影在前厅门外拿一支弯曲的铁丝打开了房上的锁,一声清脆响动,他听得身后有东西在靠近。
脚步声轻微,不是人,倒像是什么畜生,凭借过人眼力,韩云中回头看见自己身后几步外有两只大土狗,大土狗体型膘肥,獠牙外露,面露凶相,看样子经受住了主人家的训练,专门用来看家护院。
这两只大土狗早先躲在阴影里,又擅长屏息凝神,韩云中没有发现它们,等自己开了锁土狗才现身,他只能趁这两只畜生狂吠之前将其杀死。
土狗朝他一跃而来,每一只立起来都有人高,看来不是善类,韩云中点脚侧身躲开,手中掏出四支小飞刀,“刷刷刷”射了出去,各自伤了土狗的眼珠子和喉咙,只剩一只眼珠子的土狗丧失了方向感,原地转悠几圈后,醉酒似的倒地不起。
土狗没有叫出声,便被他处理好了,他推门进入铺子内,点亮火折子,把铺子里的情形照的一清二楚。
柜台后边的木架子上有一排陶罐,里头养了不少毒物,他没有轻易打开,走到柜台后边去,翻找抽屉,找出两个账簿。
账簿上记录了何日何时,卖出了什么毒物,收入多少银钱,他寻到前几日,的确有一项记录。
记录里没有写人名,只写道,玲翠儿出事前三日,有人从这花了九两银子,买走了一瓶竹叶青的毒液。
若是竹叶青的毒液,注入人体内,的确会导致骨头发黑,人高烧不起,与玲翠儿的症状吻合。
韩云中将账簿收入怀中,准备原路离开,临走前看向后院,早先听人说这铺子干了不少害人勾当,于是他打算去查探一番。
走前厅到后院,往厢房外探了探风声,听见里头之人打呼,他放心地去隔壁几间厢房,房里处处都是瓶瓶罐罐,打开来所见不是毒物就是药丸子,药丸子也分辨不出什么东西所制作,搁鼻子底下闻,一股腥臭扑面而来。
他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什么药材,便拿了几颗带走。
过了五更天他才从铺子里出来,路上渺无人烟,打更人从前边走远,他才急匆匆往家里赶。
韩家。
老太太和沈璧早已睡下,前厅的门已经上板,他翻墙进了家门,将账簿和药丸藏在柴房里,便打水洗漱歇下。
李家的事情没完,这边还没查出什么头绪,那边又来了李原,说玲翠儿好了两天,又不行了。
这回不是发烧,而是上吐下泻,已经开始尿血。
韩云中带沈璧上李家,玲翠儿与两日前完全不同,这一日看上去,人虚脱无力,面露枯骨之相,她一看见韩掌柜便痛哭起来:“韩掌柜,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他拿手一摸,她的肚子小了一圈。
“你吃了什么?”
他问。
玲翠儿答:“我什么也没吃啊,听了你的嘱咐,吃了米粥和青菜,就成这样了!”
“你不是尿血,而是落胎了。”
他看见恭桶里的血迹,说。
玲翠儿与李原皆是吓得面容失色,好端端的,怎么落胎了,难道韩云中的药出了问题?
年轻人搁下手中药箱,取出一枚银针,试探了桌上的残羹剩饭,其中一碗汤饭里好像有问题,他端起那碗汤饭,让李家人拿出去喂狗。
果不其然,李家的狗吃了这碗凉掉的汤饭后,就在门前东倒西歪,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贵府有人要害玲翠儿姑娘,可不是我的药出了什么问题,脏水别往我脑袋上扣。”
韩云中冷淡道。
“可是..........我家没人这么大胆,还敢下毒害人............”
李原说着,看向屋里的阮氏,自己都打起了哆嗦,李家害人的,除了阮氏这个恶婆娘,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