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早已放弃离开李家的想法,她时日无多,不想再牵累女儿,便抱着死也要死在李家的想法,安顿了自己的心。
女儿沈璧十分不解,母亲突然改变心意是为何,这可不大正常。
她随掌柜的离开李家后,掌柜才对她讲,玲翠儿好像不是染了鼠疫,而是被人下毒。
沈璧心里一吓,张圆了眼珠子:“谁要害她,一尸两命呐!”
韩云中示意她小声一些:“这是李家的家事,我只负责治好玲翠儿,其余的事情,我不想掺和,不过你母亲还待在那里的话,恐怕也危险。”
“是啊,娘怎么就转不过弯,非要与那种人死磕到底,哎。”
为了陈氏,沈璧提心吊胆,一日都不得安生。
老太太听她说了李府的事情,幽幽道:“李府三个女人,还有一个不中用的李原,这出戏有意思了。”
“玲翠儿若生了男孩,夫人便彻底没了地位,李原会不会休了她?”
沈璧问。
老太太冷笑:“阮氏是只母老虎,岂会容李原来休了自己,你弟弟小湾不是过到她名下了么?小湾就是挡箭牌,阮氏也不是好惹的...........不过啊,你得小心,有时候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璧不懂老太太话里藏话,说的什么意思,李府事情繁杂,她最担心的是母亲陈氏会不会被人迫害,夜里掌柜的拎上药箱时,她也央求跟着一起去看看热闹。
韩云中也没有不同意,让她给老太太生了炉子,烧上热茶,仔细锁了院门,这才出发。
李府大门特意为他们点了灯笼迎接,新来的大夫人身边的小丫鬟领着他们上玲翠儿房里,入房时明显感觉没有白日那般闷热,韩云中瞧玲翠儿脸色恢复正常,只不过神智尚未恢复,便问李原:“翠儿姑娘吃了几回药?”
李原答:“按照韩掌柜要求,吃了三回退烧药,又拿药水搓洗了身子,已经退烧了。”
“好,再给她吃一副麻沸散下去。”
“麻沸散不会伤害孩子么?”
“我修改了配方,这副药不会。”
韩云中取出一副配好的药材,给小丫鬟拿去煎,他上手准备刮骨的工具,一瓶陈年高粱酒,一把指甲盖大小的针刀。
清水清洗针刀,高粱酒淬过,炉火烧红,稍微凉了些,玲翠儿也已服下麻沸散,韩云中让人按住她的手脚,不允许她乱动,然后下刀割开她脚上的伤口,待脓血流干净,剥除脚趾骨上的肉,用针刀刮起了白骨。
刮骨术源自华佗,民间大夫不是每个人都会,会也不敢随意用,稍微不慎,伤口腐败而死。
韩云中不知师从何家,手中针刀运转飞快,稳当轻柔,碰到患处毫不胆怯,如刀切面团一样,看似无力,绝不藕断丝连。
房间里“沙沙沙”的声音惹得众人只想呕吐,尤其了李原和阮氏,这二人憋着脸,皆已全白。
沈璧走出房间避开这恐怖的声音,不知不觉又来到母亲房间,小湾在里头耍,母亲招呼她进去坐,她坐下后问:“娘,玲翠儿是中毒了,这事你知道么?”
陈氏一愣,道:“她不是被老鼠咬了么?”
“估计是老鼠咬过后,又有人悄悄给她下了毒,昨夜是谁最先发现她昏迷不醒的?”
沈璧问陈氏,陈氏答:“是老爷听见声音,跑过去发现她倒地不起的。”
“当时屋里没有旁人?”
沈璧问。
“老爷也没说有人,我也没去看看她,这事我可不清楚。”
陈氏道。
“娘也要小心了,府里人心叵测,既然能害玲翠儿,肯定也能害你,寻常你要关好门窗...........”
沈璧起身,又想到了些话:“娘真的不和我走么?若你愿意,今晚上就可以离开这里。”
陈氏苦笑:“我的日子不多了,韩掌柜没告诉你罢。我去哪里不一样啊,和你走倒是麻烦你了,娘就希望你好好活着。”
她红了眼睛,点点头,转身离开。
韩云中处理完了伤口,收拾药箱,站在门口等她,她提着裙摆徐徐走来,见他时问:“好了?”
“嗯。”
他不见陈氏,也知道怎么回事,道:“你母亲自有打算,不要强求。”
沈璧看着李府的一切,既憎恶又无奈,陈氏不肯走,她再强求也没用。
“下毒之人不查查?”
她问。
韩云中摇头:“这是李家的家事,不需要我多言。”
他们走路回家,月光皎洁,残雪融融,沈璧问他:“掌柜的可听说最近出现了很多从北方而来的盗匪,专司盗取百姓财物,还掳掠妇女孩童。”
他答:“年前就有了,北方战事不断,百姓民不聊生,只能干此勾当。”
“最近都出现在明月镇附近了,世道真的变了。”
她说。
明月镇是南方山区,一向平安无事,出现盗匪的话,只能说官家不管用了。
韩掌柜拎着药箱子,伸手扶她一把,她的脚踩了石子,差点崴了。
她抬首看着面前的男人,有点想牵他的大手,又有点胆怯,最终还是松开了他的手,独自走在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