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汤的时候,韩云中凑她耳朵边,小声说:“多谢你了,没有在我娘面前乱说话。”
她会心一笑道:“掌柜的以后出去还是得多多小心。”
他狡黠道:“你也是,万不可再独自行动,若你想跟着我,说一声就是。”
她脸一红,埋头吃汤,肚子里暖和起来,小腹也不疼了,也不知葵水何日走,她得再做些月事条备用,日日都要换洗许多,房前屋后,都不知该晾晒到何处去,毕竟家里还有个男人。
吃了汤,她又挪到老太太跟前,有点害羞地问:“老太太,女人家的月事条都咋晒的,晒前头有太阳,但是被人看见了不好,晒后头又阴凉,不会干..........”
老太太拍拍面前的小炉子:“你直接烤烤就好了,一会就干。”
她了然,回屋里生个炉子,将新洗的月事条搁上头烘着,掩上房门,前厅门已经开了,掌柜的在忙活,她将饭菜热了,这几日吃的都是年节时剩下的折箩,准备了这么多菜,得吃到元宵,她将梅干菜之类的食材和面团一包,上屉子,蒸了几笼包子,吃不完的先冻着,如此,也不怕浪费粮食。
用了午饭,她央求掌柜的教她做棺材,这是一个力气活,姑娘家怕是干不来,也不适合干,见她学艺心切,韩云中答应教她雕花刻字,却要求她先学会劈木头锯板子。
家里还有几棵樟树没处理,沈璧便从锯木头开始练习,尺寸掌柜的给出了,她按照长短来锯,锯子难用,手脚协调才能锯断一棵树,沈璧在院子里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也才锯断这一根木头。
韩云中从前厅回来时见她满面大汗,忍不住摇摇头:“你气力太小,这么干活,一年都出不了一副棺材。”
“没事,我多花点时间,气力总会长起来。”
沈璧一点也不灰心,又拿起了刨子,刨平锯断的木头。
为了方便干木工活,她换了身缝满补丁的短打,旁人乍看还以为棺材铺来了个小帮工,一身灰的玉娘着实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年节时分,家家户户的大门都紧闭着,这时候不能干活,若没出大年就开始干活,注定一年都是劳碌不堪棺材铺没有营业,却被一串“咚咚咚”的叩门声惊扰。
韩云中从里卸下门板,见外头来的是谁,脸色即刻冷下来。
“李老爷,怎么?”
门外站着的是李原,他来到棺材铺时,莫名觉得压抑,韩云中不给他脸色看,他也晓得是为啥。
“韩掌柜,我家翠儿出了事,镇上没有大夫,我只能来求你救她一命。”
“哦,镇上的医馆怎会没有大夫?”
韩云中问。
“就一个大夫,过年时回老家去了,没个七八天回不来。”
李原说。
韩云中不打算救人,拒绝:“我家里很忙,不方便出诊,请回罢。”
李原急忙挡住他刚要装上的门板,推了推,韩云中给他让出条缝隙,他在外头祈求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昨晚上被老鼠咬了,有些发烧............若韩掌柜不去救人,翠儿腹中孩子出事,我实在不忍心啊,韩掌柜,这是一两银子,待翠儿好起来,孩子保住,我再付一两银子给你。”
韩云中不是见钱眼开之人,有些钱他愿意赚,有些钱他不愿赚,尤其是李家,他打心眼里厌恶。
李原跪倒在棺材铺子门口,哀求道:“现在只有你能救我孩子了,我膝下就一个儿子,盼着翠儿再给我生一个,求求韩掌柜行行好,救我孩子一命!”
他只是需要个孩子而已,玲翠儿如何,他压根不管,韩云中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男人。
沈璧闻声从院中走来,看见李原跪在门外,稍加听了一听,晓得怎么回事,她一声不吭站在韩云中后背,直到他回头问她:“玉娘子看,我要不要出诊?”
一紧张,她的手指又搅在一起,想了很久才答:“掌柜的医术高明,轻易不出诊,诊费很高的,就二两银子可不成,给二十两才够。”
上来就狮子大开口,韩云中轻笑一声,倒是李原脸色煞白,二十两可不是小数目,本来给二两都算多了。
“玉娘子,我家待你可不薄,你这么算计我,你娘晓得了会怎么样?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不是我养着你吃喝,你早就上街要饭去了。”
沈璧死咬唇瓣,讥讽道:“这十年我吃的不如猪,住得不如狗,不是你们,我娘也不会得病却久拖不治,真要谢谢你们了,出不起价钱,我们就不去了,我娘日子也不多,你们大可以给她断粮断水,活活饿死她,到时候我自然去和南宫大人讨个公道。”
李原脸色僵硬,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毕竟是小湾的亲娘,我不会亏待她的。你也别说气话,后院的事都是夫人统管,你该怪她,我可没掺和你们的事情。”
沈璧朝他面前一站,冷言:“或者可以这样,你放我娘出来,我家掌柜的就收你二两银子,你不必送养我娘,岂不是赚了。”
这事又被提出来,不是李原不肯,是阮氏不肯,入了族谱的人,要想出去,得有个由头,那就是要钱。
李原自是缩头乌龟,暂且答应,回去就和阮氏商量,三日内给个回应。
沈璧朝他凶巴巴地说:“签个协议,你不放我娘出来,就还我六十两银子。”
李原一愣,方才不是还要二十两么?转头就水涨船高了?
“你现在答应我的条件,收你二两银子了事。若你答应不了,三日后办不成,那就是收六十两。三日后办成了,给我二十两。我的时间很精贵,等不起你。”
沈璧提出了更加严苛的条件。
李原被这伶牙俐齿的丫头忽悠得脑门凉飕飕,出了许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