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大厅里停着两副棺材,阴气森森,牛四擦亮一个火折子照向棺材里,原来这副大棺材里还有一副小棺材,富贵人家才会这么造棺材,小棺材与人形差不多大,沈璧便是躲在小棺材里,才没有被他一刀刺中。
“小丫头,你若是跟了我,我便好好地了结你,给你一个痛快死法!”
牛四语气诡异,伸手去推棺中的小棺材,依旧是严丝合缝,沈璧在里头用力挡着,嘴唇都咬破了,她可不能就这么死了,能拖延一刻钟也好,掌柜的一定会及早回来救自己。
韩家铺子门外,两个捕快用了最大的速度才追到这里,他们刚到,一个高大的人影就出现在他们身后,二人齐刷刷地惊呼:“韩掌柜怎么就赶到了,也太快了!”
韩云中连忙朝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牛四若在棺材铺,不能打草惊蛇。
两个捕快一边赞叹他脚力之快,一边按照他的吩咐走后院进入棺材铺,韩云中打头阵,一进后院,沈璧房门开着,灯也燃着,却不见人影,桌上一件做好的衣裳,一把剪子,他快速到隔壁去看看,刚见门上挂了锁,眼珠子一动,转头望向漆黑的前厅,厅内有人!
牛四正用力推动棺材,沈璧已是气力全无,累的够呛,棺材被推开了一个小缝隙,牛四冒着凶光的眼珠子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又是绝望,又是紧张。
“小丫头,看老子怎么好好对你,你说是先玩一玩,还是先杀了你有意思,啊?!”
牛四已不想活着出去,他就准备给韩云中看一副家破人亡的惨状,报复韩掌柜。
沈璧怒骂:“我岂会容你羞辱,谁死还不一定呢,我家掌柜马上就回来了,看他不把你碎尸万段!”
“韩掌柜怕是还在山上追野猴子,他现在可管不了你们啦!哈哈哈!”
牛四一把掀开棺材板,沈璧被他从棺材里拖出来,饶是紧抓棺材不放,她也敌不过他的气力大,一张小脸憋得红彤彤,唇上挂着血迹,最坏的打算已经做好,她一点也不怕这个恶徒!
牛四打算把这丫头先羞辱一番再杀,丫头性子烈,才更刺激,她身子已经出了棺材,半坐在地上,牛四欺身而下死掐她的脖子,这丫头抬手“啪啪啪”送他三巴掌,打的他头昏脑涨!
牛四捡起地上的刀对准沈璧的胸膛下去时,身后一阵风起,他觉得奇怪,回头望见一个人飞身而来,随后自己的后背被人重踹一脚,胸口处闷极了,过了一会,牛四嘴里喷出一口鲜血,落在了沈璧胸前。
她脸色煞白,往后爬了一段距离,躲开垂死的牛四,牛四手臂长的出奇,朝她伸出去,竟然还能够着她的脚,她厌恶地踢开这人的手,突然一把刀从后插入牛四的胸膛,刀尖从前边出,正好被沈璧看见,她的瞳孔急剧收缩,满面惊慌,失措地只能一个劲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上了棺材铺的门板。
韩云中一刀杀死牛四后,跨过尸体走向门边的小丫头,她苍白的脸看了他半晌,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是韩掌柜回家来了,他来救她了。
刚从鬼门关走过来,她惊慌失措,十指紧拽,企图另自己放轻松下来。
“玉娘子,你没事罢,可有哪里受伤?”
韩云中问她。
看见他在面前,她的眼睛里出现了光芒,双眸闪亮,强行挤出一丝笑容来:“我没事,多亏了你的棺材,才让我躲过一劫。”
韩云中不知她为何这般坚强,没有哭,反而笑出来。
这个笑容让人心酸,他内心里起了一阵涟漪,抬手轻轻替她撩起耳侧凌乱的头发,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住地上的尸体,防止她看见尸体害怕,在他转身的时候,玉娘子的笑容消失了,嘴唇憋起来,动了动,把眼泪憋回去。
韩云中回身来把她抱起来,在她耳朵边上讲:“是我连累你,若不是我去查案,与这牛四起冲突,他就不会跑来这里害你,对不住。”
沈璧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埋首在他胸前,闷声讲:“我没事,真的没事。”
他看见她的衣裳被扯到了肩头,肩膀在抖动,心里越发难过了,把她带回房间,撸来被子盖好,问:“我娘房间的钥匙在哪里?”
沈璧指了指桌子上的小木盒,放针线的盒中有一个铜钥匙,他拿起来到隔壁开了门,老太太倒是睡得熟,外头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她愣是呼声连天,什么也没听着。
“娘,娘,你醒醒。”
韩云中不放心,唤了她好几遍,老太太才睡眼惺忪醒过来,神情都很正常,老太太还埋怨他:“大半夜才回来,又上哪里野去了,也不给我带个儿媳妇回家。”
他道:“我去抓贼了,刚刚才抓到,两天没回来,给您请安来了。”
月明星稀,狂风大作,外头吵得很,老太太缩在被窝里朝他摆手,嫌弃道:“大半夜的,快回去睡觉罢,我可困死了,别吵我。”
韩云中脸色淡淡笑着,给母亲拢好被褥,轻轻阖上房门,退出去。
他来到前厅,捕快在收拾尸体准备走前门抬出去,地上一滩血渍一时半会洗不干净,看着颇为碍眼,他目光深沉,叮嘱两个捕快:“牛四死的事情明日我会去衙门说明情况,请南宫大人稍等一会,我家里还有亲人要安顿,不能惊吓了她们。”
捕快们说:“死是稀松平常之事,做惯了我们这一行,什么尸体没见过,韩掌柜宅心仁厚,是个大丈夫,这事我们自会和大人严明,你安顿好了家里再去罢。”
韩云中送他们出门,此时离黎明还有一会,他也没关门,立刻拎水来冲洗地板上的血渍,又拿刷子刷上几道,里外抹干净,点了线香熏着,忙完后,天都快亮了。
沈璧在房里睡不着,听得前厅有声响,掌柜的在洗地板,她也起身去烧热水,躲在灶房洗了个澡,脏衣裳丢在木桶里,在锅里煮水下面,韩云中回来时,她喊他去吃面。
韩云中在门口站了一会,看着她,总觉得她的反应很奇怪,寻常姑娘家应该哭泣的时候,她表现得太冷静。
温柔得和一只小鹿一样的姑娘,却有着如此大的韧劲,保护了一个弱不禁风的老太太,还与凶手周旋良久,保住了她自己的命。
“你到底是谁?”
他把自己心中的疑惑说出来了。
她是谁?
沈璧眼睛眨了眨,道:“掌柜的,我是玉娘子,怎么了............”
他说:“你和别的姑娘不一样,我以为我带回来的是个普通的小丫头,可是你不是小丫头,你比她们更镇定,倒像是见过大场面的大家闺秀。”
她莞尔一笑:“我以前的确是大家闺秀,掌柜的不知道罢,我的亲生父亲官至尚书,若我娘还在沈家,我是嫡长女,按理来说,也得在京城找个达官显贵嫁了才是。我是尚书之女,却沦落到这一步,命运弄人不是?”
韩云中会心一笑,她的意思是,自己捡到了宝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