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铺子上板歇业后,沈璧早早的回屋睡下了,半夜听见掌柜的打开柴房那扇年久失修的木门的声响,不知他夜里又去了何处。
韩掌柜这个人身上好像有好些秘密。
他睡下后,她才睡的安稳,今夜老太太没有起夜,她一觉到天亮,推门出去时,柴房已经开了门,掌柜的不在。
熬粥蒸馒头,炒了一叠酸豆角佐粥,她在灶房忙活,韩掌柜练功回来,洗澡换衣,吃饭时跟她讲晌午要上山挖药,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出门后,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文家虎子的丈母娘和岳父来棺材铺,就他们两人,不打招呼自个往后院走,吓了沈璧一大跳。
虎子的丈母娘和岳父立在院中把沈璧从上打量到脚底板,来来回回看了好几圈,沈璧感觉有一条蛇在身上游动,浑身难受,不禁冷脸道:“你们来做什么?”
虎子的丈母娘悠悠开口:“你就是玉娘罢,我认得你,原先住沈家是不是,沈家的长女,小时候你长得真好看,一双大眼珠子水汪汪的,和小鹿一样,走在荷花镇呐,谁家闺女都没你好看。”
沈璧侧过脸,心里头一紧,道:“你们是荷花镇的人?”
“是啊,我家在荷花镇,当时就住你家隔壁,你家是深宅大院,富贵人家,我家可是破落户。你不记得我了罢,你小时候还喊过我,叫我黄婶子哟。”
黄婶子上门来,来意不明,沈璧已然猜到几分,道:“昨儿你们去找了我娘?”
“嘿,看你不在,我们就去找你娘叙叙旧,倒是奇怪了,我搞不明白,那天沈家大火,不是所有人都死在屋里么,半夜三更的,怎么就你们娘俩逃出来了,整个荷花镇的人都以为你们家死绝了,跟着哭了三天丧呢。”
妇人颇有意味地对沈璧说道。
沈璧自如地答:“我那日闹的很,睡不着觉,恰好就着了火,可不就我们两个人逃出来了呗。沈家人对我娘不好,我娘可不想再和他们扯上什么干系了,改嫁到这里来,怎么,哪里不行了?你们是沈家的亲戚还是谁?要你们上门来说我们?”
妇人站累了,自顾自地捡了个凳子坐下,还拿起小几上的茶杯给她自己倒了杯茶喝,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派头。
沈璧看不惯他们的行为,拿起墙角的竹扫把,一个劲往他们脚底下扫去:“我在家忙的很,没功夫和你们闲聊,劳烦你们没事上别处坐去,我就不留客了。”
黄婶子被扫把打脚,怕地上的灰拍到自己身上,跳起来跑,十分滑稽。
“玉娘子,我也不是来找你唠嗑的,我就是奇怪,怎么好巧不巧,所有人都死了,就你们娘俩活着,老早听说你娘和沈家关系不好,该不会是故意放火罢?”
“呸!”
迎面而来一口唾沫吐在黄婶子孝衣上,沈璧怒道:“别在这胡说八道,我活着还要和你们打招呼么?”
虎子的岳父站出来说:“我家可有个亲戚在沈家帮工,那日夜里也逃出来了,说火是从柴房起的,他看见你娘了。”
沈璧脸色难看,操起扫把往他俩身上扑去,把人给打出了院门。
“来污蔑我们也得有个证据,光胡说八道是不行的,拿证据来!”
十年过去,那件事早就尘封在泥土里,怕谁看见,口说无凭。
黄婶子骂骂咧咧,没在这讨到什么好处,玉娘子和传说中一样,母夜叉一个,她便打道回府了。
屋中老太太听见有人在院中吵架,听了一会,又迷迷糊糊睡着。
沈璧回到后院,把黄婶子用过的茶杯洗了三道才收起来,她心里焦灼不堪,对着井水哭起来。
“玉娘子,你怎么了?”
前厅门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
那个男人很眼熟,一身官袍加身,手持官帽没有戴上,样貌文雅清秀,正是前日所见的南宫清远大人。
沈璧站起身子来擦擦眼泪,朝他福身:“我想起了些身世,悲从中来,不知不觉就哭起来,让大人见笑了。”
南宫清远刚从山上下来,棺材铺外都是他的手下,一众捕快手持大刀立了两排,威严的很。
他走近沈璧,道:“你身世很可怜罢,难怪,能否同我讲一讲。”
沈璧请他落座,端出泥炉子,架上茶壶,煮了些茶,边摇扇,她边说:“我娘以前在荷花镇时,不得夫家宠爱,夫家的人甚至对她拳打脚踢,连带着我也饿肚子.........她改嫁过来后,依然没有好日子过,这段时日身子不行,连棺材都准备好了,我想起这些事情,心情里头难受极了。”
“玉娘子是荷花镇人?以前我都没见过你,你一直住在李家,给李家打杂是么?”
南宫大人问。
“嗯,是这样的。”
她说。
“哦,原是这般,你现在在韩家,可有过得比以前好?”
他问。
“韩掌柜对我很好,在这里我很知足,老太太也喜欢我,不知我前世修了多少福分,能碰到这么好的人家。”
她说。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接过她递来的茶杯,道:“那不就得了,你已经遇到了好人家,更要珍惜啊。话说回来,韩掌柜的不在家?”
他是冲着韩掌柜来的,聊了半日,都不见人,问起。
沈璧答:“掌柜的去山上采药了。”
南宫大人四下看一圈,说:“我有要事和他谈谈,不如在这里等一会罢。”
沈璧给他续茶,他见她的手起了冻疮,说:“韩掌柜有许多药材,让他给你用点药材治一治,姑娘家的手这么难看怎么行。”
她不好意思地缩回手,故意拿衣袖扯一扯,遮住自己难看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