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雨水充足,一到夜里就落大雨,今儿也不例外,院中的植株被雨水浇灌,“沙沙沙”发出了巨大的响声,韩云中坐在灶房里吃饭时,沈璧撑伞去老太太屋里看她,老太太咳嗽的厉害,唤她:“丫头,给我倒杯热水来。”
她拎起炉子上的水壶,倒了半杯热水,掺了桌上的凉水,兑过后,喂老太太喝下,说:“您这样是不是药不管用,怎么热天还咳得厉害?”
老太太喝了水,喉咙舒坦许多,道:“年纪大了,常年吃药也不管用的,放心,我肯定要等到你们生了孙子再走,别担心我了。”
她眼眸低垂,很是担忧:“掌柜的给你看过么?”
“云中说了,会给我换药,我日日吃药,家里都快供不起了,我想不如干脆就停了药好,给你们省点钱。”
老太太讲。
沈璧忙劝道:“千万别停药,好好养着,我还等您百岁时办寿宴呢。”
她母亲陈氏的病,若有银子好好治疗,兴许不会那么重,她知道有病治不起的难受,如今陈氏已去,只盼望老太太长命百岁,她才心安。
老太太知道她有孝心,这丫头心善,心善的人会表现在脸上,故而这丫头长得美,又柔,老太太阅人无数,不会看走眼。
听见外头下了雨,老太太问她:“云中是不是回来了?吃饭了没?”
“掌柜的在吃饭呢。”
她答。
“哦,吃饱了肚子让他早些睡觉去,总是熬夜,也不晓得忙些什么有的没的。”
老太太叮咛。
沈璧应下,给她盖好被子后,熄灯出去。
韩云中见她撑着伞回来,雨水太大,沿着伞边流下来,人脸也看不清楚了,他已经洗了碗筷,把剩菜搁在锅里盖起来,沈璧收了伞,将其立在门柱子边,说:“掌柜的洗澡么?”
他点头,身上全是桥洞下的灰尘和污泥,肯定得洗了。
沈璧吹了灶房的灯,说:“你快去洗罢,就去那间空的新房里洗,反正里边都有排水口,不怕积水。”
他拎了一桶凉水冒雨走过去,沈璧跟在后头,到了南宫大人睡觉的那间房,房子里边还有间小小的浴房,墙角下一个排水沟,污水从孔洞里排到后边的阴沟里去。
沈璧又看见了南宫大人睡过的那张床,毛毯被叠的有棱有角,下午来时,她好像看见这席子都被人清洗过一样,崭新崭新,她心想大人睡个觉还洗席子做什么,怎么有点奇怪?
她转了个身,捧着一件老太太做的新衣送进浴房,正巧韩掌柜脱了衣裳,已是赤膊在浴房里,两人见面面面相觑,分外尴尬。
她忙扭身避开,说:“掌柜的,我不是有意进来的,喏,老太太给你做了件新衣,让你试试身。”
身后一只大手取走了衣裳,只听他在后背讲:“我一会就去睡觉,你先回房。”
“嗯。”
她面红耳赤地逃离了这间屋子,惹得身后的男人低声闷笑,迟早要坦诚相见,她却依然不习惯。
沈璧回房后把灯一点,屋子刷了白漆,分外亮堂,与老屋相比,是清爽了不少,她坐在灯下打开老太太给自己做新衣,看见这一套里衣,上半身还算正常款式,下半身就突然不大正常了,裤裆处大开,哪里是大人穿的款式,分明是爱尿床的小孩穿的裤子。
她脸色顿时变得慌张,正好韩掌柜推门而入,还念叨:“一下雨就变冷了,不知道我娘是不是又睡不着。”
她听见他的声音,赶紧把裤子揉成一团塞到新打的橱柜里,“砰”的一声关上了柜门。
韩掌柜诧异地看向她,不晓得她藏了什么东西在橱柜里,还这么紧张。
沈璧低着头重新坐到桌边,把老太太做的新上衣仔细叠起来,才说:“老太太的咳嗽越来越厉害了,掌柜还是给她再瞧瞧,是不是该换药了,长期吃同一个方子,药效会差一点。”
提起这茬,韩云中也记起来,是该换药方了。
他轻叹一声,沈璧不知他在叹息什么,听他讲:“我娘的病是痼疾,我猜测她打娘胎就带了病出来的,不仅仅是肺不好,双膝也有问题,这病折磨了她一辈子,到现在我看她每况愈下,若是我走后出了什么事,你记得给我来封信,另外,我为她做了一口寿棺搁在她床底下,用的是上好的楠木,你记得搬出来。”
这是在交代老太太的后事了,作为儿子不能在跟前尽孝,他愧疚难当,只盼沈璧可以替他承担起这份责任。
沈璧也黯然神伤,说:“掌柜放心去,我会照顾好老太太的。”
有她在,韩云中当然放心,风雨交加,灯火也摇曳不定,他起身道:“我还有一事要与你相商,若是李家愿意把小湾送来,你愿不愿意接纳他?”
“怎么可能会自愿把小湾给我,他们不过是为了让你去治病而已..........让我们白养一个孩子,成年后再要回去,这种事我不干,我也不想你们替我干。”
沈璧坚决道。
“若是李家人真的是自愿的呢?”
他问。
沈璧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搞不懂他到底什么意思,李家做事都有目的性,怎么会自愿?
他走过去牵起她的手,说:“这是有可能的,我不会给玲翠儿看病,但是小湾还有机会离开李家,到时候你就接纳小湾,我绝无二话。”
沈璧心有疑问,这厮朝油灯一挥手,火就灭了,屋里一片漆黑,他横抱起她来,走向那张新做的梨花木大床,应老太太的要求,这床足够睡三个人,这是他们的婚床,往后孩子出生,也会睡在这里。
沈璧紧张地搂紧他的脖子,他把她搁在床上,俯身下来,吻着她的耳根,然后到了樱唇,两人的呼吸声越来越浓,情不自禁时,他翻身躺下,哑着嗓音说:“睡罢,明儿一大早我要去衙门,你就在家把那口棺材做了,做了咱就送货去,收回一笔钱给你们留着花。”
她略微失望地扭头看向他,虽然什么也看不清,还是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她心里一直很生气,为何他都不碰她呢?
虽然理由都知道了,她还是期望他能打破那点克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