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璧回了后院,里外已经被打扫干净,韩云中送大人去睡觉,走过来道:“你也累了罢,去歇会。”
她说:“掌柜去哪里?你不歇会?”
他答:“我去前头干活,刚来了个活,急着要。”
她点头:“我也去帮忙,总要学会的,不能偷懒了。”
韩云中新接的活是给镇外的一户人家做寿棺,寿棺是当地人给还没去世的人准备的,摆放在家里有升官发财之意,算是一件好事。
那家人为何要的急?
据说家中有个要应考的儿子,为了儿子能金榜题名,专程预定了寿棺。
原来还有这样的讲究,沈璧头一次听说,人间的故事还真是有趣,一副棺材摆在家中就够碍眼的,有人居然用棺材保佑儿子金榜题名,稀罕了。
“掌柜的,郡里何时开考?”
她问韩云中。
“好像是六月初罢,考完后两个月出结果,然后年底可以赴京赶考。”
他说。
“那他家儿子该是出门了罢,就两个老人在家咯?”
她说。
韩云中点头,应当是这样的,所以他们着急,一定要在考试前送到家。
这副棺材刚刚锯好板子,什么都没来得及做,韩云中让她拿起锤子和铁钉,从头开始教她做棺材。
前边敲敲打打的都简单,一些小细节他都告诉了她,好在她记性不错,全都记下了。
后边要雕花上漆,雕花考验功夫,韩云中的手艺是一绝,他擅长用刀,自然就会雕花,这种事是相通的。
沈璧用细毛笔在棺材上画出一幅文曲星下凡图,细到人物的毛发,面部表情和手指动作,再到天边的五彩祥云,花团锦簇,全都栩栩如生,韩云中看后赞叹不已,这丫头的绘画本事还真不小,只要上了色,这幅图就不得了的好看。
不仅仅棺材板的侧面有雕花,她还躺在棺材中给这盖子里部也画上了,绘图的精妙比雕刻更深,韩云中自叹不如。
这二人在前厅忙到日暮,太阳西下,才见小柒满脸紧张,匆匆忙忙从后边的新房里出来,她来到后院找水喝,实在没找到热水,就舀了井水灌下去,喝完水,长舒一口气,望着前厅的沈璧和韩云中,满面愁容。
沈璧瞧她不对劲,便走过去看她,小柒将她扯到厨房里,关上门说悄悄话。
小柒对她讲:“姐姐,大人还在睡觉,怕是累着了,我在这等一会...........”
沈璧道:“大人醉酒了罢,给他煮一碗醒酒茶送过去呗,我这里是没关系的,他爱睡到何时都可以,就怕耽误他的正事。”
小柒支支吾吾,拿手抓住自己的衣领,不知该如何与她讲方才发生的事情,自己已经没脸说了。
她心想,主仆之间这样的事情的确有发生,但是她本就不是完璧之身,大人也是在没有得到她同意的情况下强迫她发生那种事情,怎么看自己都委屈,也没什么颜面追着大人让他对自己负责,更没颜面往外讲。
小柒思前想后,默默忍了这件事,没告诉沈璧。
醒酒茶端过去,她立在门口半晌不愿再挪动,南宫清远醒来见她立在那里,眼中满是戒备,他还看了看自己的衣衫,片褛未沾。
南宫清远晓得了什么,再瞧她时,满面愧疚:“小柒,方才本官对你做了什么?”
小柒端着醒酒茶走过去,搁在桌上后,说:“大人强拉着我躺下..........”
后边的事情不猜就晓得了,南宫清远懊恼地用双手抱着头,哑声道:“本官混蛋,那不是我有意而为的,你千万不要想不开,打我骂我都成,我绝不生气。”
小柒端着醒酒茶说:“只要大人不提,没人知道的话,小柒也不会说的,我是您救回来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恨你。”
他看着她问:“真的?”
小柒红着眼睛道:“真的。”
一见她哭,他就慌张起来,拿手揩去这张脸上的泪珠,说:“我真的不是有意,若你答应的话,我给你一个名分。”
小柒别开头去,躲避他的手指,自己擦了眼泪,才说:“我不是问您要名分,我这样卑微的人,能活着就不错了,您救了我,还给我这么好的日子过,我不奢求别的,您不要太担心,我不会和别人说,这事就这样罢,当做没发生就好。”
他却道:“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为何要当做没发生?我做不到,你一个好好的姑娘,我居然对你做那种事情,哎,都是本官糊涂,明明喝不得酒,还硬要逞强。”
小柒让他先把醒酒汤喝了,然后给他寻来衣裳,穿戴好之后,他看着床上的一滩污渍,懊恼又悔恨,自己清正二十年,不曾被什么东西迷惑过内心,一直保持克制,怎么会突然丧失理智了呢?
更让他意外的是,小柒居然取了块抹布过来,将凉席上的污渍擦拭干净,他的脸都羞红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为了什么事羞愧难当,大概只有这一件。
小柒收拾好房间,这房间里什么气息都没留下来,她才说:“大人,咱们该回去了。”
他心底满是诧异,这丫头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不问自己要名分,还替自己处理烂摊子,她实在是冷静的可怕。
带着满心疑惑,他走出去,见一头木屑的韩掌柜时,实在不愿意和对方多话,匆匆道了句谢后,率先走出韩家的院门。
看起来南宫大人心情不大好,每次他心情不好都是背着手,低着头走路,一副官威,韩云中瞧小柒的脸色也不好,便问玉娘子:“这两人怎么了?小柒可和你说了什么?”
沈璧摇头,方才小柒的神情的确很奇怪,可是她什么也没告诉自己。
谁也不晓得韩家的新房竣工第一天就发生了这样尴尬的事情,沈璧去收拾屋子时,见床铺整洁,连毯子都叠的有棱有角,不疑有他。
这韩家建好了新房,白日还打了炮仗,请人吃过酒宴,夜里老太太就搬出一床新被,在新房里铺好,她极少亲自干这些杂活,沈璧过去帮忙铺被子,老太太还不乐意,让她离远点。
“这屋子是给你们住的,新人住新屋,我就不过来了,老屋子住习惯了,挺好的。这床我让云中打的大一些,一家三口睡绰绰有余。被子都是新做的棉花被,冬夏各二床,夫妻合盖一床..........”
老太太嘀嘀咕咕的,说的沈璧脸红心跳,韩掌柜不碰她的事情老太太是知道的,可能老太太盼着盖了新房,两个人能亲密一些,所以把成亲用的东西都搬来了。
除了被子,还置办了新的水桶三只,桌椅板凳也是新的,屋子里还有梳妆台和衣柜。
搁新被的柜子里头还藏了件好东西,老太太笑眯眯地取出来,交到她手里,神神秘秘地说:“我给你做了条新的里衣,用的可是光滑的丝缎,今晚上睡觉记得穿上。”
丝缎的价钱是棉布是十几倍,普通人家哪里买得起,她捧着这东西宝贝的很,小心翼翼搁到枕头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