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奉恩侯府回来的那天,孟宛清一个人将自己反锁在屋里哭了很久很久。
隐忍的、悲绝的、痛心的、难受的……
“哥儿从来没哭的这么伤心过。”秋桃跟月华俩守在门外听着压抑的的哭腔,均是担心。
两人正说话间,却见杏花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口里喘着气道,“不好了不好了!”
月华抢抚一步捂住她嘴,示意道,“小心哥儿听见,是什么事?”
孟宛清现在的情绪不适合再受到其它打击。
秋桃见月华反应的这么迅速,心亦慰然,面上浮出笑来,果然还是月华最沉稳,有她在,西院便踏实了。
“是……是……”说话间,杏花喘了几口气,神神秘秘指了指浣纱院方向,“是夫人生了!”
林月娘生了。
月华跟秋桃闻言后都看了对方一眼,却也没有太过意外。
“哥儿还是姐儿?”
“好像是个哥儿。”
男孩儿啊……月华沉吟了会儿,却是眼中闪过什么别有深意道,“听说,有的人坐月子坐大半年。”
坐月子坐大半年?杏花听的直讶,“还有这种事啊?”
秋桃却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与她相视默契笑笑,接腔道,“这月子呢,要坐好,可是小哥儿也得看好,最好是跟夫人分开来。”
两人打定主意,便各自去办了。
留杏花一人在原地还没回过神来,只隐隐觉得哪哪儿不对,秋桃姐姐跟月华姐姐什么时候对夫人的事这么上心了?
*
转眼,端午将至。
京中百姓为庆祝端午特在西子湖举行龙舟竞渡,所谓的龙舟竞渡便是在急鼓声中以刻画成龙形的独木舟在水面上作竞渡祭龙神,是一次盛大的图腾祭。
每年此时,整个京中的百姓都来此观望、热闹极了。
孟宛清许久不曾带秋桃她们出来,这也是月华回来之后首次出门,再加上马三,她们主仆几人一路说说笑笑,欢欣愉悦。
“等会儿回去的时候记得买些艾叶。”路过卖艾叶的摊贩时月华跟秋桃咬耳朵道。
秋桃笑了笑,“还得挂菖蒲辟邪。”
马三则陪在孟宛清在旁看草药,民间有在端午采草药煲水沐浴的习俗,故称浴兰节。
因端午时值仲夏,是皮肤病多发季节,而端午日是草木药性在一年里最强的一天,这天采的草药治皮肤病、去邪气最为灵验、有效。
孟宛清原只买了一份,后来不知怎的又多要了些。
“龙舟赛好像开始了,咱们快过去吧。”
临近西子湖畔便听到一阵阵骤雨似的急鼓声,伴着围观的欢呼声,秋桃跟月华一左一右的便要挽住孟宛清往人群里挤。
孟宛清却是朝另一处看去,拍了拍她俩的手,“你们俩看吧,我方才看到几位同僚,过去打声招呼。”
秋桃月华闻言只得松手,却是叫马三跟在孟宛清身边好好跟着。
人声鼎沸中,但见广阔的湖面上停有彩船、乐船、小船、画舱、小龙船,虎头船等供人观赏、奏乐,还有长之四十丈的大龙船。
除大龙船外,其他船列队布阵,争标竞渡,作为娱乐。
岸上肋威的男男女女纷纷用五彩丝系臂,振臂高呼,为参加的人们鼓舞呐喊。
孟宛清穿过层层叠叠拥挤的人群,四下找寻着,她方才分明看见了他,为何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正寻觅间却听见有人喊她:
“孟洵。”
孟宛清循声望去,却见是吴公达,他站在画舫上朝她招手欢笑,画舫停靠在湖畔边既能欣赏景色,又能近距离的感受竞赛的氛围,当真天时地利。
画舫上还插着一面面彩旗,五色缤纷,乘风烨烨。
她原想找那人,此刻也不得不先过去跟吴公达打声招呼,只是,她原以为画舫上只有吴公达一人,没承想进去后才知道除了他之外,陆院士跟安学士也都在,还有另几位相识或不相识的同僚。
她一一望去,拱手笑道,“陆院士,安学士。”
陆院士跟安学士见了他亦纷纷指座,“来,快坐快坐。”
孟宛清恭敬不如从命,只得依序坐下,她才坐下,便有专门伺候的丫鬟上前替她斟了杯酒,雄黄酒。
“孟洵,本来呀,今日陆院士他们也想唤你来的。”吴公达似是怕她心中多想,特意凑过去跟她解释道。
孟宛清对此本就不在意,听了只是笑笑,“无妨。”
吴公达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画舫的帘子被人掀开,他登时拉了拉她衣裳道,“看,人来了。”
什么人?孟宛清顺着他喊的方向看去,顺便也听到了吴公达接下来的话。
“这位便是咱们翰林院新进的同僚,姓苏,名柏。”
苏柏。
孟宛清看见那个熟悉的清雅的身影时,瞳孔都在张缩,举到唇边的酒亦忘了去喝。
“孟洵,你也来认识认识,这位便是咱们日后的同僚了。”无人注意到她眼神的波动,陆学士郑重当着诸人的面介绍道,“这位苏柏是武安侯举荐的,中过举人,年纪轻轻才华横溢,前几日才通过吏部的考选,我见他腹有诗书博学多才,便向王尚书卖了个面子……”
说话间,众人识趣的陪笑。
苏柏亦站在那儿笑,从容雅和,他甚至都没看她一眼。
“孟洵,你怎么了?”吴公达见她举着那杯酒想喝又喝不下的模样,不禁奇道,“你与这位苏柏应当相识才是,你们俩都是从白鹿书院出来的……”
是啊,都是从白鹿书院出来的。
孟宛清压下脑中种种画面,一语不发的将酒喝下,这是她头一次喝雄黄酒,当真,涩辣得很。
随后,整场饭局围绕着苏柏的到来展开,或谈笑,或赋诗,或论政,或行酒令,无论哪一样苏柏都表现的极为出色,谈吐风雅,高谈阔论,游刃有余的在诸位上峰与同僚间交结,圆滑又懂进退。
全程杯觥交杂,语笑连天。
“龙舟竞赛应该结束了。”喝到最后,每个人都红光满面、酒酣耳热。
陆学士跟安学士他们摇晃的起身,在其它几位同僚的搀扶下去画舫外观赏竞赛结果去了,场内只剩下孟宛清跟苏柏二人。
“孟大人,日后我们便是同僚了,还望多多指教。”苏柏今日喝的不少,除却面色红润些,神色清明不像有醉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