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姨娘是孟府的姨娘,即便是孟妤的生身母亲郑清循守礼法也只能喊她一声“姨娘。”
方姨娘闻声激动的朝他看去,见眼前男子气宇沉定,踏踏实实,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下,虽然早前见过一次,可此次见面却又跟上次大有不同。
他才当了进士又有官职在身,气质间也有几分与往不同的意气飞扬。
男子么,总是大展宏图身怀抱负的。
妤儿得此佳婿,她这个做娘的又有什么放不下心?
“姨娘。”孟妤站定良久才轻喊了声,眼中泪水都快漫出来了。
她跟方姨娘差不多也有几个月没见面了,虽然都住在孟府里,可却隔墙隔户,如今嫁出去更是隔了万重山海。
方姨娘眼下还不知她要跟着郑清外放之事,只紧紧握住她的手絮絮叨叨说着些许杂事。
孟妤一一耐心听着。
郑清亦静待倾听。
直到最后丫鬟前来传她们去花厅用膳时,孟妤才终究没忍住将要跟着郑清外放之事告诉了方姨娘,方姨娘听后久久没回过神来了。
“姨娘放心,无论外放或留在京中,我都会好好疼她,护她。”郑清怕方姨娘心中多思多虑,在旁郑重起誓。
方姨娘嘴巴动了动,话还没出口泪便滚滚落了下来,千言万语俱化成一句,“切记珍重。”
“姨娘……”孟妤终是忍不住扑进她怀里放声痛哭。
*
这顿回门的饭,吃的既和美,又有几分离别的伤绪。
孟宛清一路将他们送出府外送到马车上,还跟着马车走了好久才缓停下,直到看见马车渐渐消失在她眼中。
心中那根紧牵的线似乎断了。
“妤姐儿当真要跟姑爷一块外放么?”秋桃也听到了几分,心与她一样紧揪着,放不下。
是啊。
孟宛清心头深深叹了一息,原以为孟妤跟郑清会留在京中陪她,心中好歹有个安慰,谁知道……会是这样。
“如此也好。”这世间许多事便是这般,祸中藏福,福中藏祸,分不清是好是坏。
如今京中局势这般对立,郑清离开或许是件好事。
只是,她却不知自己有没有这个好运气了。
“哥儿……”马三气喘吁吁的在身后追上来,指着家门口方向,“不好,我刚刚发现宣平侯他们几个府上的马车还候在那儿。”
“什么?”孟宛清闻言也来不及伤春悲秋了,赶紧吩咐道,“去去去,就跟他们说我跟着妤姐儿她们一块去郑家了。”
马三正想说什么,身后已传来车轮声,伴着那几位在府上恭候已久的声音。
“孟公子,我们在此可是恭候多时了啊。”
“你怎么着也得给个面儿吧,便是不给我们这些做奴才的面子,也多多少少看在我们主子的面上去我们府上走一遭吧?”
“……”
几位管家笑眯眯的站在那儿,笑容可掬的模样,殊不知在孟宛清他们比苍蝇还难缠。
孟宛清也没想到他们竟留有这么一手,早知道就躲在府里不出来了,可眼下再想这些也没用了,她心中边急思脱身之法,边跟他们周旋,“哎呀!几位管家如何等在门外,想必现在还没吃午膳吧?不如……”
“不必不必。”那个稍胖些的是康王府的管家,他长的一团和气的模样,说话做事却甚为老道,“如若孟公子真有心,不若到我府上坐坐,主子看在你颜面上也赏奴才一杯茶喝。”
这话说的,好像她不去他那些人便没饭吃似的。
孟宛清脸上笑嘻嘻,心里哼哼唧。
见她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说话,武安侯府的管家也上前凑着热闹笑声道,“孟公子,你与我家小侯爷可是同窗之谊了,同在白鹿书院又一同去参加过冬猎,当过几位皇子身边的护卫,你还对我家小侯爷有过救命之恩……”
呵,是啊,她救了武进的命,武进现在反过来还反过来想要她命。
世上有这样的道理么?
孟宛清也就心里腹诽几句,面上笑意不减,“我与贵府小侯爷自然是好情谊,既然好情谊,我今次不去他应该也能理解吧?”说着朝另两位管家道,“你们说呢?”
另两位自然是希望她不去武安候府,跟着他们回府,于是加入进来纷纷道,“孟公子说的极是。”
武安侯府的管家就这样被另两家夹起来围攻,一时苦迭,心里更暗骂孟宛清精滑。
倒是想到这么个“脱身”之法。
“哥儿,你瞧,那边又有个马车过来了,不知是不是跟他们一样……”马三颇为忧心的望着朝她们行驶而来的马车。
这车夫眼生得很,坐在车夫身边那位人也面生得很,孟宛清心下打量间已有了主意,“管他哪个府上,先上去了再说。”
如此,主意一定,也没问对方是谁直接对康王府还有宣平侯府那两位管家道,“今日真不好意思,我爹爹命我去同僚府上跑一趟,替他拿个东西,改日有时间我自当亲自登临府上赔礼道歉。”
说着,也不管那几位管家是何反应,脚底抹油便溜了。
“诶……”只剩下那几位管家在身后拼命呼喊。
孟宛清早掀开帘子上了马车了。
她上的急,马三没能跟上,马车上那位管家也眼明手快,当下吩咐道,“快,驾马。”
车夫闻言“驾驾”的赶起车来。
总算将那几个远远甩到身后,消失不见。
眼见自己甩掉了大麻烦孟宛清心下轻松之余总算有闲情问了声,“敢问阁下是哪位府上的?”
“内阁,张大人。”
内阁张大人岂不就是张伯迁?孟宛清只觉脑中一声脆响,竟惊的坐起身来。
张伯迁向来跟太子走的近,虽然他为人圆滑,面面俱到,可对朝事稍稍敏感些的都知道他是太子党那头的。
如今孟宛清竟当着二殿下四殿底的人面前跟着太子殿下的人走了,这岂不是在自找麻烦!
纵然她也没想着要跟沈如锡将界限搞的如此分明,可也不想因此惹来另两党的敌对,她这才一只脚踏进朝堂,稍有差失便成踏进坟墓了。
“那个,我空手去大人府上似乎也有些不好。”孟宛清掀开帘子笑着道,尽量让自己表情看上去诚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