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宛清全身紧绷成一线,不敢动弹,只能感到他的微凉的手指细细抚着她耳垂被貂儿咬出的伤痕,以及脸颊侧的。
“怎么出了这么多血。”沈如锡凑近了些,附视她躲闪的眼,说话间,气息近在咫尺。
孟宛清呼吸都凝住,只觉得手心潮潮的,都是汗,动了下才发现原来他的手还覆在她手背上,不禁更慌乱的抖了抖。
被他圈在怀里的少年,不安,又慌措。
即便拼命低下头来脸颊还是漫上红晕,眼睫轻颤,皙白莹润的面颊将这细微的表情衬得极生动,呼吸,一时滞怔。
他亦觉察到一种若有似无的微妙感觉在两人间渐蔓延开。
“我……我先下马了……”说话间,她忸怩的挣开了他的手,挣开时,身子在他怀中辗转扭了下。
乌黑的发丝在他鼻间轻拂过,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伴着她衣领的洁净、内里还饰了缠枝纹。
丝丝曼曼,缭绕心间。
沈如锡默然看着她心慌意乱的下了马,下去时脚还不小心崴了下,她却装做若无其事的模样即刻转身便向着湖泊深处走去,即便,被崴的那只脚行走,有些不便。
刚刚,在鼻前一闪而过的的体香似乎还犹在,似松柏、似杜衡又有丁香的甜、令人意犹未尽。
她为何那般羞怯。
沈如锡有些微的讶异,可又因她躲闪低颤的睫和强自镇定的背影感到一丝异念。
就像是,微风拂过的湖水泛起一圈无声无息的涟漪。
*
从湖泊那儿回来时,天近昏黄,晚霞漫天残阳似血。
她一个人独自走在碧绿起伏的坡原上,一会儿走,一会儿出神的想着什么。
从马上下来后她便一个人走了,他亦没有追上。
直到听见他策马离去的声音她才悄悄的从林野间走出,出来后,一个人在湖泊旁坐着发了一下午的呆。
原来,他是太子。
那个初见恬然清朗与她下棋的少年,是当今大京国身份最尊贵的太子殿下。
高兴么?无意间结识了如此身份显赫的一个人。
可孟宛清却心事深重,伸手无意识的拔着地上的草,一把又一把,拔了一大堆。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
一字一字,一句一句将这首诗反复吟背。
在马背上的心乱,在他怀中的颤栗,还有被他拂过的耳际跟脸颊……那上面的伤……仿佛都不疼了般。
尽管伸手触碰时依然有微刺的疼痛感。
孟宛清呆呆望着平静无澜的湖面,一颗不上不下的心,逐渐冷静下来。
她这个人没什么别的优点,胜在有自知之明。
今日的她之所以能获沈如锡的情谊不过因为她是孟洵,如若她是孟宛清,她与沈如锡之间不可能有交集,他亦不会与她走的那般近。
他只是,礼贤下士。
她也不会因为他跟她有过数次交面,接触便觉得她身上真有什么别人欣赏的才情谋略。
京中多的是才华横溢家世显赫的世家子弟,他们中随便一个都远胜于她,譬如陈昭,譬如魏中林。
“孟宛清……”她低喃的喊着自己名字,将刚拔出的那些草捧在手心,朝湖中尽数洒泼去,渐渐飘散开,流向自己的归宿。
就让那些不知因何而生的杂念都,随波逐流吧……
*
粗粗一算,来木兰围场已经有三五日了。
天气也一天冷过一天,才来时还穿着棉衫,这几日已经换上了夹棉的长袄,孟宛清便是准备充份也没有准备这么多衣物,索性魏中林那儿都有,她缺什么都从他那里拿。
“你换衣服为什么不准我看呢?”魏中林就想不明白,大家都是男子,有何不好意思的。
孟宛清见他赖在屋内不肯走,不禁火了,“我换衣服为什么要给你看?”
“我可以给你看,你为何不给我看?”魏中林说着便开始解衣领上的盘扣,没一会儿便将外衫褪下开始脱第二件。
孟宛清羞的差点捂眼睛,连踢带踹的将他赶了出去顺便将门反栓上,“滚滚滚!给我滚的远远的!”
被赶出去的魏中林万分郁闷,跟苏柏站在门外挤兑她。
“你说,大家同是男子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偏她扭捏。”
“……”
孟宛清满腔恼火的在屋内换衣衫,心里也是格外烦躁,也不知道这次冬猎要在这呆多久,出门在外她总是格外小心,因为涉及要在外面生活一段时间,既是日常生活便要仔细着别让人瞧出端倪。
每日她都要等天都黑透了,所有人都睡着了才鬼鬼祟祟的爬起来宽衣解带,洗漱沐浴。
她不敢跟魏中林他们一块儿去别苑外的山庄里泡温泉,哪怕他们将泡温泉说的如何如何享受,哪怕她心头也蠢蠢欲动想去。
可是,没这个胆。
万一行差踏错被人瞅出她女儿身的身份,这一路走来,岂不功亏一篑前功尽弃?!
“换好了没有。”魏中林最受不了她的磨叽,没好气的在外“砰砰”敲门,“你怎的跟个女人似的磨磨蹭蹭。”
“好啦!”孟宛清一肚子的火,用力将门推开。
魏中林险些被门刮到脸,气的的手指着她骂不出话来,半晌才哼了声扭头就走,“不识好人心!”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
孟宛清在苏柏无奈的笑声下跟魏中林一前一后的出了别苑。
*
每年冬猎前都会从世家子弟中挑选十数人进入禁卫军中,这些进入禁卫军中锻炼过并参与了整个冬猎的保卫皇室的人选,怀此殊荣,是有机会破格提升入朝为官的。
无论是对自身还是对背后的家族,都有肋益。
所以每年为了抢这为数不多的名额,各世家大族之间也是不动声色的明争暗斗。
譬如康良的受伤便被私下传成了武进为防止多一个竞争对手,于是故意下黑手,以不小心为由伤到他的头。
入禁卫军的首要条件便是身体康健。
康良顶着额上碗口般大小的伤口,如何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