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正欢坏笑着问葱头:“霍岭,你真是满洲正白旗?”
“不是,”葱头一遇了尴尬就会习惯性地摸下后脑勺,笑笑
道,“那不是临时编造的嘛,我只记得正白旗是上三旗,就那么顺
嘴一说。”
朴正欢一扬脸说:“行了,不废话了,下面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大,
我可没带多少粮食,不想多少年后有同行进来发现道上赫赫有名的鬼眼
挂在这么个破地方,那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我从心眼里不想再往下走,身体却有种下去看看的冲动,这里的某处有东西在吸引着我,从一进墓洞我就觉得有东西在某处,我能明确地感觉到那东西所处的方向。原本我以为那东西就在刚才的墓室里,从方向上感觉也是一致的。站在敞开的棺椁前,我就发现那种指引的力量直接越过棺椁穿进了浮雕,想来指示的就是下面这条石阶的方向。
算了,进去就进去吧,反正我没别的路可走了。朴正欢和吕媚打头,黑袍子殿后,我跟葱头走在中间,摸索着顺着
台阶往下走。
大约是为了节约空间和人力,台阶修得非常陡,每一级都是一般楼
梯台阶大约三四级的高度。台阶本身还窄,开凿得简陋粗糙,离头顶就
十几厘米,个头太大的人进来还得猫着腰。这石阶不知道在山里沉寂了多少岁月,虽不至于湿滑,却怎么都觉着沾着些水汽。
台阶两侧的山壁上,每隔几米远就突出一只飞鸟,飞鸟背上挖空,露着一截灯捻,有的已经空了,有的看着居然还有灯油。葱头本来想点来试试,被我严正喝止,谁知道有没有毒,谁知道动了会不会招出什么怪东西?!
“这条石阶和进我家祖庙的路很像。”黑袍子的声音不大,在一片安静中突兀地冒出这么句话,吓人一跳,“石阶高、陡、窄,每九阶一条宽台,共二十七阶。道旁左右,神鸦驮灯,鸦头向着石阶延伸的方向。大清向来尊乌鸦为神鸟,绝不敢以毒物亵渎,所以想点燃也可以试试。”
“祖庙?供奉祖宗的家祠?干吗修在山里?”朴正欢问。
“具体什么原因,这么些年早传歪了,应该是避嫌,而且家里还供着几张老影子,都是不能让外人瞧见的。老影子,就是旧时候的人物画像,类似于现在的照片。”
“哦,那走完石阶,下面是什么?”
“空洞。据说是很早前某天夜里,祖宗在老城巡视,有金鲤引路,遂入山,后来奉为家族圣地,供奉历代先人牌位。以神迹附会多不可信,大概是天然溶洞再加上人力开凿,基本是很平整一片空地。”
“你们家那山底下没养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没有。那地方一年也就进去一次,能养得住什么东西?再说了,只是供牌位又不是放棺材藏东西,不用置那些东西。”
“咱们走了多少级台阶了?”
“忘数了。”葱头很老实地回答,我也没数,走得这么提心吊胆哪还有闲工夫数那个。
“走完这一段就是三十六级。”黑袍子倒是记得很清楚,“我想这
段石阶不是五九四十五级,就是九九八十一级。”四十五级的话已经走完一多半,要是八十一级的话,我情愿一抱头
缩成个球,一路滚下去。
越往下台阶越不好走,上面还只是又窄又陡,后来就逐渐长了苔藓。现在一脚踩下去都是软软的滑腻,每一步都要试探着踩踩,然后再踩实,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滑倒。一路行进速度都很慢,我对墙壁有些恐惧,一路都很注意看墙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还好,只有苔藓,没有壁画,我们几个人的影子看着也很正常。
“有东西。”葱头压低声提醒了一句。我也看见了东西,几近垂直的洞底,在探灯够不着的地方,偶尔会
有星点银光,一闪即逝。
“眯眼,放个闪光弹看看。”朴正欢把闪光弹举高,贴着洞顶射了
出去,没打出多远就落在地上,眼看着再有一截台阶就能走完,下面是
平整的一块地。
供着一大片牌位,还是一大片棺材?
我有点发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