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不带地方口音。“我是季明九。你普通话说得很好啊,这边很多人说话我都听不懂。”“哦,跟着收音机学的。”朴正欢一本正经地说,“以前寨子里人
手一个收音机,天天听广播,时间长了慢慢就学会了。后来拉了电线,还有了里头装着小人儿的箱子,说的也都是普通话。”
跟在后面与苗家打扮的女子并排走着的葱头扑哧一下笑了,脸有
点红,好像是憋笑没憋住,岔开话头问:“咱们这是去哪儿,还得走
多久?”
“去缠枝洞。绕到山阴面不到一个小时,再远了你们受得了我姐姐
也受不了。到了山阴面有片林子,缠枝洞就在那片林子里。”我觉得不对劲儿,回头问葱头:“你不进寨子里收货,爬这么半天
山去什么缠枝洞?”“收货不着急。你刚才没觉得那寨子很安静吗?白天人们都出去赚钱了,上谁家收货?这边后山的缠枝洞可是一绝,据说石头能开花,好不容易来一趟,不看看太可惜了。”
翻山越岭好一阵走,中间蒙面女子一声不吭指了两次方向,终于看到树林深处依着山突兀地出现个一人高的山洞。
“到了。”朴正欢欢呼一声蹦着跳着就跑过去,比我这个第一次到凤凰的人还激动,“本来没人知道这儿有个山洞。洞口原来长着棵大树,有一年暴雨,有人傻得跑到树下避雨,连人带树被雷劈成了焦炭,树倒了以后露出这么个洞口来。说来也怪,后山暴雨下得水都成河了,前面山上一滴雨都没有,只能看见山顶一大片乌云打雷闪电。”
洞口一侧堆着几十个火把,看样子平常也有来参观的人。
洞口并不宽,大概够两人并行。我和朴正欢人手一个火把并排在前面,葱头他们在后面。欢少的姐姐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只是跟在欢少身后,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听说苗家有很多规矩,跟女子搭话闹不好就得留下来当女婿,我也不敢冒昧。葱头跟在我身后,右手举着火把,很小心地跟左手边的人保持着距离。
走了几分钟,视野逐渐开阔。初时洞里是灰青色的,浮着一层苔藓的石壁,摸上去湿漉漉的,很滑腻。到了洞里就不一样了,地上蜿蜒着一些细细的藤蔓,攀在凹凸颇见棱角的洞壁上。再往里,地上渐有凸起的石笋,地上的藤蔓缠在上面,凑近了看那藤蔓不是缠,而像是线,进进出出地缝在石笋上,十分奇特。
这藤蔓很有灵气,像是活的。不是“死活”的“活”,而是动植物间有区别的那种灵活。每当火把靠近的时候,藤蔓就不安地扭动,像是想钻到石笋里,露在外面的部分很明显地勒进石笋表面的土层里。
举着火把试了几次,屡试不爽。我不由玩心大起,举着火把像逗小狗似的逗着石笋上的藤蔓。葱头嘿嘿笑着:“怎么样,这东西新鲜吧。洞口潮气还不足,再往里潮气重,就能看到石头开花了。”
欢少突然道:“时间到了,快走。”说着匆匆往洞里走去,葱头拉
着我快步跟了上去。安静的洞里间或响起藤蔓爬动的细微声音,一条爬
上洞顶的藤蔓许是没攀牢,冷不丁带着块小石头猛地垂下来一截。
往前走,在火把照见的范围内,半人高的石笋有四五个,比刚进洞口的时候多了,穿梭攀附着石笋的藤蔓看起来长势更好。这片石笋中果然开着两三朵半开的百合状白色花蕾,凑近一看,花是挨着藤蔓穿出石笋的缝隙长出来的,估计应该是这藤蔓的花,贴得石笋太近了,还真像是直接开在石头上的。透过花瓣的缝隙能隐约看见人字形的花蕊,晶莹地反着光。
“快走快走,正赶上开花的时辰,里面的花开得更多更盛。”葱头催促着在后面推我。
洞顶倒吊的石笋看着像长丑了的钟乳石。一路进来,感觉这个山洞
应该像个倾斜的烧瓶,越向内空间越大,我们从瓶口进来,一路往下向
山体深处的瓶底走去。
正走着,前面没路了!
到底了,一块异常平整的石壁一刀切断了去路,石壁上阴雕着一座四层高宝塔,立体感很强,不仔细看活脱脱就是一座摆在眼前的石塔。与众不同的是,这座塔的一层没有门没有窗户,门居然开在第二层。四角形的塔顶很是奇特,下垂铜马风铃,游龙挂角,却是龙头冲着塔顶,上立各色脊兽,与塔本身很不搭配。塔顶角度极为古怪,正对着塔门上方探出一只檐角。是什么人巧手刻出这么逼真的雕像,又像故意要留下败笔一样盖上这样一个顶子?
周围的石里开花从最初的零星几朵变得多起来,舒展的花瓣居然透出一股慵懒的娇媚。虽然新奇也算不上什么震撼的奇景,在这个黑暗潮湿的洞里,潮乎乎的压抑感着实让人不舒服。走到底就意味着要往回返了,我心里倒是很高兴。
一直不言不语的女子突然抬手,指向左边。那边黑咕隆咚的有什么?她能看见什么?朴正欢毫不犹豫地顺着手指的方向走去,葱头紧跟其后,大家都不说话闷头走路,气氛突然诡异起来。
前走几步明显到了洞里的某个角落,居然有一个很规整的方形洞口,石洞边缘有弯弯曲曲的花纹,看着好像普通人家的门。
举着火把凑上去仔细看了看,那花纹微光似的使劲往外挪,原来是向上爬的藤蔓。
朴正欢二话不说往里钻,里面是窄窄的长方形通道,墙壁是青灰色干燥的山石,没有一点苔藓,凌乱地刻着一些花纹。我心虚地问葱头:“咱们花也看完了,这是要去哪儿?”我后脖颈突然被什么冰冷的东西重重一击,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