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利乌斯从未听过什么上师的名号,他冷眼瞧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跑到那人跟前好个亲昵,心下一阵不爽快,他问刻利乌斯道:“那是什么人?不是皇家的人么?”里欧也正暗自纳闷呢,回道:“回禀少……驸马爷,奴才也不知那是何方神仙,似乎奴才随着皇家仪仗回来的时候没瞧见这样一位呢。”刻利乌斯缓步向前,边走边道:“这倒蹊跷了,照理说这人很是出众,若是一道来的,你总该见过。”
刻利乌斯瞧着那人,其人不知男女,身形欣长,腕颈纤细,身上穿的却素白精致,一身淡蓝如水之色空之色的衣裳镶着白色的边儿,腰间也无有兵器,看着像个行走江湖批命占卜的术士。艾儿却叫他上师?能被艾儿认做上师的,那身手一定是只比剑圣图满更胜一筹的,这人哪里看着像是练家子?却像是纸糊的,风一吹还不碎成雪花跟着北风一道去了。他心底有些不服,言道:“好兄弟,你且替我去报个门告个进,问问到底是哪家大仙来做我的册封使。”里欧知道小少爷这是吃醋了,嘴角一咧道:“是啦,我把照妖镜擦干净些,给咱们驸马爷仔细瞧瞧去。”这里欧与刻利乌斯到底是自小玩到大的兄弟,讲起话来都是俏皮活泼的。
里欧正要向前报门,艾儿已然挽了那人的手臂对着刻利乌斯招呼道:“快过来,快过来!上师,喏,你瞧他,那是我夫婿呀!”艾儿语气听上去可谓心花怒放,讲到夫婿二字是更是脸上飘红。可刻利乌斯见他二人这样亲密,心底越发不痛快了,本当给妻子这个面子,关键时刻却拿起了架子,对里欧道:“你且照常去与我报门告进。”里欧回道:“郡主若是着恼了该当如何?”刻利乌斯确是怕妻子不开心,然而这种时候,要面子的心更上一层,他道:“她着恼,却不想我有没有着恼,前几天是我冷落她了,原是我不对,今日见了旁人把我就扔下,还和那人卿卿我我,到底是她的不对了。”
里欧无奈,三两步上前一礼,对着面前二人言道:“索萨尼亚领主俄琉斯之子,三等勋爵,当朝艾儿郡主驸马,刻利乌斯老爷到!”
艾儿一听里欧报门来了,当场便发了作,一跺脚,一咬牙,指着里欧骂道:“呀呀呸,什么刻利乌斯老爷,摆这样角儿架子给哪个看呢!不知咱们上师到此,他可真是,他可真是……”艾儿气的语不成声,里欧也为难,低声道:“郡主在上,恕小的多嘴,您二人本当一同上前去,您把咱们驸马爷丢在后面,他自然是不乐意……”
闻听此言,那冷冰冰的所谓上师却笑了,这一笑可吓坏了里欧,他心下存想,要糟糕,咱们少爷可是要有麻烦啦。上师笑着道:“本当是我向前报门而进的,这下要驸马爷笑咱礼数不周了,我去迎他。”
艾儿阻拦不住,上师轻似一阵风般,脚尖一点就抢到刻利乌斯身前,速度快如过隙白驹,过江之鲤,怎一个快字便可了得?刻利乌斯再怎么不爽快,还是忍不住赞叹道:“好俊的身手!”
其时已然给上师抢到跟前,刻利乌斯也不得不以礼相待,两人互施一礼,上师却先开口言道:“在下无爵无位,中原国临海郡人氏周湘芸,见过驸马爷,这厢有礼了。”
所谓糟糕,便来于此。原这上师带着铁甲面具不分男女,看着俊朗潇洒,一听声音才知是位女英雄,空留里欧是进退两难呆立在艾儿身边看着眼前一幕。艾儿眼珠一转,一看刻利乌斯这时脸色,一下想明白了,不由得嫣然一笑,对着里欧道:“你快去对你家少爷讲讲,醋这东西少吃些是好的,吃多了只怕酸掉了牙,我可不喜欢没有牙的小老头。”里欧忙不迭的搬着艾儿给刻利乌斯垒好的台阶跑过来,冲着刻利乌斯使个眼色,两人相视一笑,这事也算过去了。
刻利乌斯忙对上师周湘芸见礼道:“见过上师,礼数不周,请上师海涵!”刻利乌斯仍是不知这上师是什么来路,一个中原国的女子,怎的翻山跨海来到尤达莫尼亚大陆,在该隐过活了呢?再一来,其人说自己无爵无位,那艾儿因何唤她做上师呢?心中再多疑虑,这下也不好明说,这疑虑不服之情却尽数写在脸上。周湘芸看出端倪,心道你是不服我的,那我且让你服了我再做打算,公主托我助你一臂之力,我就助你一臂之力!
周湘芸言道:“驸马这是说的哪里话来,我是一介平民,又没做得什么伟业来,受不得驸马这样拜我。”刻利乌斯言道:“您是上师,我拜受皇恩,空有个教习的名头,虽同是为人师,倒也有尊卑高低之分,您贵为上师,自是有值得卑职拜的道理。”
刻利乌斯本不想挑起事端来,只是这上师周湘芸话里有刺,又当着妻子的面前,刻利乌斯也不得不接起话来说。艾儿听得出他两个人言语间火药味儿甚浓,里欧也略窥一斑,眼看上师身手了得,器宇不凡,虽是女子但风度是巾帼不让须眉,定不是什么好消化的人物,少爷何苦去惹她呢?只好对着艾儿道:“郡主和上师定是要好,稍时哪里不妥的,还望郡主……”艾儿不等他说完就听出他意思了,心想要是真打起来了那还好了呢,刻利乌斯这两天有了点功夫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尾巴翘得老高,正需要有个人上人来降他,便道:“上师人好的很,我看没什么不妥。”她这话言语间多有袖手旁观之意,里欧没别的法子,只得心底暗暗祈求圣灵庇佑了。
周湘芸推了推面具,手背在身后,似是隔着面具莞尔,她道:“驸马这样看重我,我也不好白白辜负了,当着大家伙的面儿现个眼,还望驸马不吝赐教,多多指点一二。”
其时刻利乌斯是骑虎难下,一面觉得倒要讨教看看这一个弱女子装神弄鬼的能做些什么,一面又怕真是自己技不如人该当如何。
说时迟那时快,周湘芸向后翻身,一跃腾空而起,长袖翩翩做云中燕舞,身形优美,宛若惊云游龙。只是这一套动作下来,谁也没看出什么奥妙,只有艾儿做笑而不语,看的有滋有味。刻利乌斯初生牛犊不怕虎,嘿嘿一笑言道:“不就是跳舞么,这谁不会。”正待他要起舞,却惊觉身子怎么也动弹不得,像是给人用绳子捆住了一般,可见周身并无什么绳子,他大惊失色,越是想动,身子就越难受,一阵阵酸麻胀痛袭来,眼前一黑,差点没要他疼的哭爹喊娘。那周湘芸却低语道:“献丑了。”刻利乌斯这时才瞧见地上几颗亮闪闪的珍珠,心想,这是给人发了暗器打中了,心中又怕又恨,担心是巫术作蛊,想要大喊,奈何身子无力,只得声嘶力竭道:“你使得什么妖法!”
一听这上师会妖法,两边厢众人无不窃窃私语或高声叫喊,索萨尼亚守兵也宝剑出鞘,长枪刺出,将周湘芸围在中间,还是艾儿言道:“驸马爷和咱们当朝上师比武切磋,我看哪一个敢打搅!”众兵丁只得退下。
周湘芸道:“驸马错怪了,这是我奉上的见面礼,稍时驸马爷便知。”
周湘芸果不食言,不出片刻功夫,刻利乌斯浑身酸麻胀痛之感浑然不见,一种说不上来的畅快舒适取而代之,他只觉得周身阳气旺盛,似浑身是胆,浑身是力,视线明朗,耳听八方,他大呼一声:“妈呀,妙极啦!”
原是周湘芸几颗珍珠加了上乘内力强行打通了刻利乌斯的带脉冲脉,打在环跳穴和膻中穴上封了他气血流动,使他动弹不得,正好要内力在经脉间游走,运化不出,直接消化成刻利乌斯自己的内力了。略施惩戒,实为助力。刻利乌斯本没有内功加身,也不通晓内家功夫,这等腾云驾雾化羽成仙之快感还是他生来初回体验,他以为是自己福大命大,殊不知正是周湘芸这等高手在此,才助他升天。
手脚松快了,他以为自己功力大增,便做剑指对周湘芸道:“哼,上师您袭人不备,是把我轻看了,若不拿些本是出来,愧为郡主驸马!”艾儿笑嘻嘻的对里欧道:“你家少爷真是个好的,拿我教给他的功夫去打我们公主的师父。”里欧双眼圆睁,惊道:“慢来慢来,这上师原来是公主的师父,难怪如此好的身手,这下少爷要吃亏了。”艾儿道:“你怎知道?”
刻利乌斯话音一落,低喝一声给自己壮了胆,使出全力,没有剑就用艾儿的开山功,欺近周湘芸身前,使了一招进手招式“投石问路”,连冲带刺,来至身前下身一定,双拳左右同时击出,去打周湘芸左右肩。他算好了周湘芸身子快,定要向后退去,那时正中下怀,她一退,下盘必定不稳,自己再改攻下盘,出其不意。
谁知拳头快要打到身上了,周湘芸不躲不闪,反而借力打力,迅速抓住刻利乌斯两只胳膊向自己一牵,速度之快刻利乌斯无从抵抗,跟着便是近身一拳打在刻利乌斯胸口,将他打出两三步去。
见他身子飞出,周湘芸抢到跟前,飞起一腿踢向刻利乌斯头部,刻利乌斯使出一招“开门见山”,左推右挡。这一记飞腿周湘芸只用了一分力,不然刻利乌斯哪里抵挡得住?不等招式变老,她迅速回至地面,又是一招看似平平无奇的扫堂腿,攻在刻利乌斯小腿上,刻利乌斯正要扎马稳住下盘,周湘芸腿还未到,拳已打出。这一拳正中刻利乌斯右腿,力度不大,却是打在穴位上,刻利乌斯只感觉身体里有什么炸开了花,又疼又酸又麻,登时跪倒在地。那一记扫堂腿便不偏不倚的踢在他上臂,他打了几个滚儿翻了出去,周湘芸顺势骑在他身上,一掌递去,只差一寸就取了刻利乌斯性命时她玉手一住,笑道:“着!”
此刻高下立判,人人目瞪口呆,只恨自己孤陋寡闻,不识人间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