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几日,他夫妻二人除了吃饭,便是练功。果真如艾儿所说,六七个日头过去,若艾儿只出一分力,动作慢上三四分,刻利乌斯已然能和她互拆上十几招,还能自行变幻出拆解防守的招式出来。艾儿道:“你这进度不快不慢,谈不上练武奇才,倒也还算不错,眼下你这样出去,碰上一般的毛贼,多半是不至于丢命了。”
刻利乌斯心下大喜,更是练功成瘾,日夜只想功夫,险些走火入魔,艾儿劝他还是修身养性为紧要,武功才可纯正上乘。刻利乌斯哪里听这一套?他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人教导下修习正统的武功,想着离报仇的目标又近一步,他是一片刻也不愿停歇,艾儿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恨不得打刻利乌斯一顿让他清醒些,到底还是心上人,也舍不得动手,只得眼看他一日一日成了个半吊子的武痴。
又是几日一过,刻利乌斯照常一清早起来便光着膀子冒着清晨最烈的寒气去练功,他谨记艾儿教导,清晨时,天地蕴含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乃是练功最佳时机,他自从知晓此事后便一日也不落的晨起练功,艾儿,拉米亚,皮辛垭三人一齐上阵也拦不住,还是拉米亚道:“哥哥这下成了疯魔,嫂子整天守着个人魔过活了。”
这一言才惊醒了刻利乌斯,他惭愧万分,脸旁如火中烧,赶紧和衣上来迎接艾儿,言道:“原是我鲁莽了,真是对不起你,你生我气了罢!你恨我就打我几拳,我绝不还手。”艾儿冷眼道:“呵,那不正如了你意,你学了好功夫,我打你你又碍什么事!”刻利乌斯哪里听不出这是艾儿冷言相激?可他自知有错在先,也就不去辩驳,脸上烧的更热,伸手去拉艾儿的手也给艾儿抽回去了。
皮辛垭再旁看出儿子这下是有些醒悟了,言道:“我是不懂功夫的,郡主在这里,我算是班门弄斧,不知说的对不对,这常言道欲速则不达,功夫练得越快,练的也就越散,越杂,永远也练不好,可是这么个道理?”艾儿斜眼瞧着刻利乌斯,回道:“老太太您说的可真是正理儿,就怕有些棒槌听不懂。”
刻利乌斯这才如醍醐灌顶,心下道,不错不错,我又不是稀世奇才,自己在这闷头瞎练,能练出什么来?这才真是班门弄斧丢人现眼,这十几日冒进,怕还比不上自己夫人一成的力。他悔叹一声,不顾艾儿反抗,给她拥进怀里,言道:“我真是笨,真是傻,这样浅显的道理都想不通,却不想最紧要的事都给忘了,忘了那事,练了这事又有何意义!”艾儿一把给他推开,言道:“还有比练成大侠更紧要的?”拉米亚道:“哥哥你可想好了再说,别再惹郡主嫂嫂生气啦。”刻利乌斯道:“我自然是想好了的,我想这天下一等一要紧事是甚事?还不是把夫人宠糊涂了,夫人糊涂了,那不就没人管我练功了么!”众人听罢都是哈哈一笑,艾儿也把持不住笑了出声,扑进刻利乌斯怀里:“你冷的像块冰疙瘩似的,心儿可别凉了就好。”
众人回了城中,刻利乌斯和艾儿在卧房里围着火炉温存,艾儿对他讲了这几日城里上上下下好玩儿热闹的事儿,两人有说有笑,正这时,一小侍女叫门道:“驸马爷,郡主,有人求见。”刻利乌斯道:“咦,有人求见你我,你我好大的面子。”艾儿笑道:“面子大也是你大,我可不要一张大面子,脸盘儿么,要小小圆润的才好看。”
刻利乌斯冲艾儿笑了笑,又对门外回道:“是哪位?请进来说话罢!”
门外一阵脚步声,定睛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多日不见的里欧!里欧已然换上一身高贵人家的仆役打扮,头发整齐利索,身上礼服一尘不染,他抢进门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奴才里欧拜见郡主,拜见驸马爷!”刻利乌斯喜出望外,拉着艾儿就上前去迎接,他道:“好兄弟,你可回来了!”
原来到的不止是里欧一人,还有皇家遣来的册封使,里欧此番贵为亲兵仆从也是高贵万分了,俄琉斯想着儿子身边不能没有个得力贴心的助手,里欧与刻利乌斯自小一起生长,彼此熟悉,里欧又是忠心耿耿,这才打发他和册封使一道回来。
里欧看着刻利乌斯和艾儿这一对儿天造地设之佳侣,心下也是感慨万分,自己这做奴才的也跟着感动起来,不禁热泪盈眶。刻利乌斯见状开玩笑道:“你这好冤家,真是没见过世面,许是见着你嫂嫂美貌非常,眼红嫉妒才哭呢!”艾儿嗔道:“啐!当着人家的面说什么呢!”里欧见着两位主子这一唱一和,也就不再落泪,陪着他二人寒暄去了。
再说这里欧从王都城回来,刻利乌斯自是免不了问上一通老爷俄琉斯的状况,里欧得了俄琉斯的命,不管家人怎样盘问都说一切安然无事,他便也是这样对主子刻利乌斯说的。然而刻利乌斯与里欧是甚样交情?两人既是主仆,又是兄弟,里欧话中有谎,刻利乌斯一探便知。
刻利乌斯知道里欧一定是听了俄琉斯的话才不说实情的,他道:“你且实话与我们说了,如今郡主在此,有什么说不得的?”里欧左思右想,还是不愿瞒着刻利乌斯,这才言道:“唉!少爷有所不知,老爷和布罗斯托老爷人在王都,倒是没甚性命之忧,只是处处受人限制,一举一动都给马尔库克斯等奸佞监视着,施展不开手脚,眼下怕也拖不了多少时日,赫斯曼帝国那边急着要给个说法,马尔库克斯和皇后也妖言蛊惑圣上人心,定是要送老爷和布罗斯托老爷去赫斯曼帝国谈判……”
刻利乌斯思忖片刻言道:“倒是与我和父亲猜测一致,不知父亲他们在王都城中可打探到什么了么?”里欧道:“那斯基兰前几日也进京面圣了,倒是有人见他鬼鬼祟祟的在王都的酒肆驿馆四处活动,然而每每他出动必然是重兵保护,事后也径直回皇宫,无有缝隙,也是无从下手。”
艾儿问起公主的近况,里欧回道公主基本被亲皇后和马尔库克斯一派的人软禁住了,国王陛下知情却也默许,是皇后对国王陛下言讲加西亚公主行事莽撞冒失,万一耽误和谈那是大罪,陛下心疼公主,竟觉得把公主关起来是个法子,唉,陛下真是老糊涂了。”
艾儿一听公主给人软禁起来了,登时焦急万分,慌了手脚,言道:“哥哥,长姐有危险,这该如何是好,那马尔库克斯老贼早想除了长姐,只怕这下要得逞了。”刻利乌斯道:“不至于,公主是皇室血脉,又是国王陛下的亲妹妹,该隐后继无人,本该公主继承大统,相当于一朝之君,哪个敢动……”
说到这里,几人俱是脊背发凉,艾儿更是脸色铁青,指尖颤抖,额头渗出汗来,还是里欧先道:“两位主子在上,是奴才多嘴了,奴才该死!”刻利乌斯摇头道:“怪不得你,我们怎的忘了这件大事,国王皇后无有子嗣,国王多疑,定然不肯从别处过继子嗣进来,那么公主是该隐朝的继承人,马尔库克斯若要谋权篡位,公主必然不允!若我和父亲的猜想为真,马尔库克斯此一番清除异己结党营私确为要夺该隐江山,第一个要殒命归天的,多半就是公主,父亲可有什么计策么?”
里欧很是失落愤慨的摇头道:“老爷他也基本上是被国王软禁的人,能想出什么对策?探听到这些消息实属不易,眼下,只有仰仗大少爷,但愿大少爷那边能有所进展才好。”
艾儿嘤咛一声,伏在了刻利乌斯的肩头,她环着刻利乌斯的脖颈,热乎乎的吐息落在刻利乌斯的皮肤上,那份心惊胆战急切之意全数传给了刻利乌斯,此时此刻,他也矛盾非常,就艾儿其人其气性,若有机会,是一定去王都搭救公主的,只是此时艾儿一去,说不定救不到公主,自己也折了进去。可要是艾儿提出想回王都去搭救公主,刻利乌斯想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可又不得不放她去的。
刻利乌斯轻轻拍着艾儿的身子,在她耳边言道:“别担心,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圣灵定会相助于公主的。”艾儿闭着眼睛,抿着嘴唇,轻轻地点了点头,刻利乌斯见她愁容不展,也是喟叹一声。
他大为不解命运因何如此不公不正,好人不得好报,恶党却逍遥自在,天底下如何会有这样混账的道理?如此一来,为了能有个善终,天下将再没有好人,人人都只顾念自己,一心向恶,弃善意如糟粕,正邪颠倒,人间地狱也。
有顷,门口两个小侍女又叩门道:“驸马爷,郡主,差不多该行册封礼了。”
里欧闻言道:“老爷不教我说,着实也是担心让这些糟心事情恼了郡主和驸马爷咱们大日子,奴才有罪,还望两位小主子打起精气神儿来,别教王都的人看了咱们垂头丧气,到时真觉得咱们肚子里有鬼,再则册封使乃是圣上身边儿的人,若见着驸马爷您一脸怨气,到时回了圣上,仔细着节外生枝呢!”
刻利乌斯想来确实也是这个意思,便言道:“我这好兄弟说的是不错,艾儿妹子,今儿个乃是咱们二人的大日子,要我说呀,还就得给他王都城里那些个势利眼儿一个下马威,咱们也神气一回,想来你是何人?你是当今该隐继承人,白马公主加西亚的义妹,艾儿郡主是也!再看我是何人?名号抖出来,那马尔库克斯也得抖三抖,吾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当今白马公主加西亚义妹,艾儿郡主……之夫哇!”
里欧瞧着主子又恢复了昔日精神,这才放下心来,那边艾儿也给刻利乌斯这一段稀里糊涂的俏皮怪话逗乐了,纵是对公主放心不下,却也觉得他所说有理,今日确是大日子,行了册封礼,那自己就不是过去的侍女艾儿了,而是堂堂正正一郡主。无奈,她只得强颜欢笑,振作起精神。
两人换好衣服,里欧陪同着移驾教会礼拜堂,果真是处处富丽堂皇,挂满了该隐和教会的旗帜条幅。礼拜堂门口大开,一条撒了花瓣金粉镶着金边和各色纹样的地毯从门中笔直伸出,左右各一小童,手执权杖长剑,另一则双手持白金十字,再看当中站定的便是册封使。
册封使穿着打扮和模样都与常人不同,长发只比郡主的更黑,像是把所有的光都吸了进去,不仅如此,那人还面戴一半幅的铁面具,只露出红唇与尖削的下颚,更是阴森可怖。艾儿见了册封使却欢快的呀了一声,脸上乌云转眼不见,冲上前去就是一个大礼,言道:“艾儿不知是您来了,艾儿见过上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