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一刻,首饰盒一打开,只见山花海树般绚烂夺目的奇珍异宝是历历在目,艾儿眼睛一瞪,嘴巴一张,脖子一歪,叫道:“噫!乖乖!”眼睛也给看直了,心想,这样好的东西,我当我这辈子也摸不着!她艾儿固然钟爱能工巧匠打造的一口宝剑一把宝刀一本秘籍一剂仙药,到底也是少女心思,她哪里不想打扮的光鲜亮丽又珠光宝气?这盒里光是宝石就不下十数种,金银玉器也是样样齐全,艾儿一时间无从下手,只是盯着发愣。皮辛垭想了,许是郡主跟着公主在王都城里见惯了宝贝,自己这点小玩意儿看不上眼,索性伸手去摘自己耳朵上戴着的耳坠,艾儿见了赶紧请住,言道:“这样好的宝贝我是见都没有见过的,阿娘太客气啦!”皮辛垭想道,也是,郡主是个爱武装的,自是不爱首饰。这般,她便做主从首饰里挑出一对极珍贵的欧珀耳坠和一块配对的胸针递给艾儿,那欧珀乃是异域岛国进贡来的黑欧珀,光照之下能变幻千般色彩姿态。时而似星河璀璨,时而似沧海流光,一块宝石间竟蕴藏了天地宇宙一般,真是叹为观止!
皮辛垭帮着艾儿穿戴好耳坠和胸针,言道:“这是先帝爷赏给你父俄琉斯的,这石头衬人,人也衬石头,这样好的首饰还是郡主戴着更得益些。”刻利乌斯也连连赞许,眼前出现一副画面,皎洁月光之下,身形纤细若隐若现的神秘鲛人在月下之海畅游,艾儿便如那鲛人一般,这宝石缀在耳畔,更显她娇媚无限。
皮辛垭取来手镜,艾儿对镜观瞧,眼角竟泛起闪闪泪光,她道:“好冤家!有朝一日我竟也出落的这般人模狗……“正觉这话不妥,刻利乌斯和皮辛垭已然开怀大笑,艾儿自己也低下头抹着眼泪吃吃笑着。
一家人其乐融融时,耳听那边人呐喊,小妹拉米亚兴冲冲的跑进来,对着几人道:“见过郡主嫂嫂!哥哥,母亲!是大哥带着塞伊曼家的加哈丽小姐回来了!”
话音一落,果真听见一轻一重两组步声,那重些的步伐先至,正是刻利乌斯的长兄,索萨尼亚俄琉斯的长子欧克托。他一身尊贵打扮,披件墨绿的斗篷,皮靴上满是泥雪,连裤袜也弄脏了,许是一路奔波。他见得刻利乌斯就大步上前,满面亲昵之态,刻利乌斯也心头一暖,两人好一阵嘘寒问暖。欧克托半跪一礼道:“郡主在上,微臣俄琉斯之子,一等勋爵索萨尼亚的欧克托参见郡主,郡主万安!”
欧克托其人二十八岁,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亦是军功显赫。见他短发齐整,穿一身勋爵朝服。身后一人妩媚多姿,年纪在二十五六,铜色肌肤,身形优美,眸子长发俱是亚麻色,外穿件白色带兜帽的长袍,面覆纱巾。艾儿一见这人心下就想,哪里来的狐狸精,眼珠子里全是勾人的媚态,不想这人是大哥欧克托的未婚妻加哈丽小姐,帕法索罗斯领主塞伊曼老爷的掌上明珠独生女。
这边艾儿连忙起身,言道:“妹妹见过大哥,原是大哥回来了!”这话说了,欧克托还是半跪不起,那加哈丽小姐也弯腰行礼。艾儿觉得奇怪,这两人怎的这么拘谨,见了自家人还啰啰嗦嗦。刻利乌斯瞧出端倪了,这艾儿再怎么是新媳妇那也是郡主,长兄欧克托本就是军队出身,戒律森严,尤其以君臣之礼最重,郡主在上端坐,不叫臣起身,臣是不得起身的,哪怕是弟妹也不行。
刻利乌斯这才打圆场道:“母亲才赐了我这妹子一套黑欧珀的耳坠和胸针,哥哥和姐姐快来瞧瞧好不好看,艾儿妹子,你不显摆显摆你的新首饰么,教我哥哥起来瞧瞧母亲多疼你,反倒把我们这两个儿子给忘了呢!”
艾儿一拍手心道,着哇,我是郡主,我不叫他起来他肯定不起来。她快步走上前去搀起欧克托和加哈丽小姐,言道:“妹妹失礼啦,原是我不懂事,哥哥嫂嫂别怪罪。”这话本说的诚心诚意,不想又说出了岔子来。欧克托与加哈丽尚未成婚,怎好贸然叫嫂嫂呢?艾儿没想到这层关系,又是刻利乌斯圆场道:“小弟抢在哥哥前面结婚了,哥哥和加哈丽小姐也要抓紧些,不然小弟和妹子可要教人说三道四了。”
连连办错事说错话,艾儿觉得自己丢人了,气呼呼的给几人问了安就要走,刻利乌斯在走廊上拦住她,问她怎么这就走了?艾儿只说自己身子不爽要回去歇息。刻利乌斯心思细,仔细一想便知其中情由,劝解道:“瞧你气性真大!若要你这样日日生气,还不把肚子气鼓了飞上天去啦!”艾儿心下烦躁,白了刻利乌斯一眼,撇嘴道:“飞上天去才好呢,飞上天去就不用给你丢人了!”刻利乌斯顺着艾儿的背道:“好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丢人不丢人的,这索萨尼亚一共巴掌大小的地方,你还能丢到哪里去?你若真是走丢了,我还不翻天覆地把你寻回来!”艾儿听得出这是刻利乌斯逗自己开心打趣儿,抬手就要打,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刻利乌斯满脸嘻嘻哈哈,艾儿看着也就不气不燥了。手收回去,嘴边就是一叹,她像是犯了错误的小童,双手搭在身前,甚是低落道:“哥哥,我真是个笨丫头,往后可怎么办,你不在的时候谁给我开解呢?”刻利乌斯笑道:“那么的,不如我去求了母亲,给你捉来一只小土拨鼠养着。”艾儿一听土拨鼠便觉得有趣,可不解其中含义便问:“土拨鼠养来则甚?”刻利乌斯漾出个笑容来,言道:“你走到哪里随身带着,什么时候觉得自己丢人了,就把土拨鼠扔出来好给你挖洞进去藏着呀!”艾儿不想又给刻利乌斯抢白一通,可到底生不起气来,粉拳连连击打在刻利乌斯胸前,她自觉没用多大力气,到底也是练家子,内功所致,刻利乌斯险些翻个白眼登时了账,不由得边咳嗽边道:“夫人呐夫人,有你这手好本事,谁敢笑你,你就这样打他,准保他笑不出来!”
艾儿给他上上下下一顿调侃,正是哭笑不得,双手一摊道:“行啦,回去给你娘你哥你嫂子你妹子他们赔不是去罢,我呀我呀,早晚把你们一家子都得罪啦。”
他二人回到母亲房间里,艾儿上来就是一个大礼,吓得众人大惊失色,郡主拜了,他们怎敢不拜?唯独刻利乌斯笑立在一旁,听艾儿道:“阿娘,大哥,加哈丽小姐,拉米亚妹妹,我真是个笨丫头,要是说错话了办错事了,你们生我的气就行,别拿我当郡主看,那么的,我给几位跳个舞,就当给几位赔罪啦!”
皮辛垭和欧克托齐声道:“使不得!”
艾儿那里听他们这就使不得?心里就想着可不能惹他们生气,将来为难刻利乌斯就不得了,原是自己不周到,往后慢慢学。言罢她便自己哼着不知哪里来的曲调跳起舞来。
这舞非比寻常,哪里是寻常人家女子跳的舞蹈?分明是山野好汉吃醉了酒般的疯癫!且看她双臂伸出,双腿岔开,一上一下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不甚雅观的摇摆晃动,众人看的新鲜,都顾及刻利乌斯的面子,谁也不好笑出来。舞中央的艾儿一时弯腰一时后倾,她边舞边道:“这是我侍奉公主前在我老家学会的祝酒舞,你们几位看着可好哇!”
众人看她跳的开心,心里倒也都觉得这艾儿郡主是个真性情不做作的人,谁也再没说过她礼数不周,反而以为她天真可爱,赤诚心肠了。
一番寒暄后,欧克托命随从交上来一只匣子,言道:“你们二人成婚,实在是时间仓促,我和加哈丽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好玩意儿给你们,你们且瞧瞧这匣子里的东西好不好。”
刻利乌斯和艾儿先是道了谢,再打开匣子一看,内里是两把短剑,一长一短,一黑一白,剑鞘上均是刻着繁复华丽的纹样,看上去甚是昂贵。加哈丽小姐言道:“我父王得知郡主大婚,特命我带来我们帕法索罗斯一脉珍藏的对剑献给郡主,这剑是我们帕法索罗斯领内德高望众的法师开过光的,长的归郡主,短些的归二少爷,天神庇佑,郡主与二少爷情谊必定久久长长。”
珍贵的黑欧珀固然曼妙多姿,举世非常,若要是练家子来看,神兵利器摆在面前,自是金山银山堆在面前也要被忘在一旁。艾儿双眼放光,还是有些忌惮,小兽见了吃食般望望刻利乌斯再望望短剑,刻利乌斯笑道:“妹子若喜欢,还不谢过加哈丽小姐。”艾儿念咒语似的嘟囔了句:“谢过加哈丽小姐赠剑!”话音未落,玉手一伸就抓起那长些的黑色短剑,兴冲冲的跳到一边演武去了,不时还嘟囔着什么好剑好剑,众人忍俊不禁,望着她的身姿笑起来了。
刻利乌斯也收好了自己的短剑道:“小弟先谢过加哈丽小姐了,烦请小姐替小弟问领主大人安。”加哈丽小姐点头微笑称是,刻利乌斯又问道:“小姐和吾家长兄意欲何日成婚?小弟定携弟妹前去祝贺才是。”加哈丽深情款款的凝望着欧克托,两人都若少年少女般羞怯一笑,欧克托言道:“塞伊曼老爷的意思是来年初春,那时即位礼和婚礼一并操办了。”加哈丽言道:“不想二少爷竟比我们还快些,有了二少爷和郡主的婚礼在前,我们的婚礼不知沾了多少喜气呢。”刻利乌斯道:“小弟实在是僭越,怎能先于长兄成亲呢?实在是情到深处不能自已,加之天意盛情难却……”欧克托摆手道:“父亲都对我说了,你我兄弟实在是不必拘礼的。”刻利乌斯一怔,言道:“那么父亲也说……”欧克托使个眼色,示意刻利乌斯不必多言,想来是加哈丽小姐还不知其中所以,刻利乌斯便改问:“那么,大哥是见过父亲才来的?也不知父亲几时回转,我和郡主成亲后还未拜见父亲呢。”欧克托颔首道:“我是从王都来的,正巧父亲托我给你与母亲带了话……加哈丽,你带的绸料可教人卸下来了么?不如你带着郡主与小妹去挑选,交给绣娘做些开春穿的新衣裳备下。”加哈丽心知肚明这是有要事相商便也不做推辞,前去请了还在摆弄短剑的艾儿还有一旁坐着的拉米亚去挑选料子裁衣。起先艾儿还不大乐意,也看出是他哥儿两个要说悄悄话,心想这才成亲几日便与我有了秘密,往日那还得了?亏着加哈丽好言相劝,言说咱们做女人的本就烦心事一重一重,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教他们男人自己伤脑筋去,这才连哄带骗的请着去选料子。
见几人离开,欧克托与刻利乌斯围拢在母亲皮辛垭跟前,欧克托道:“父亲托我带的话十分紧要,母亲小弟切莫说与郡主和妹妹知道,免得她们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