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莉雅面颊一红,柔声道:“你要带我一起去么?”刻利乌斯道:“姐姐虽然身子弱些,腿脚也不便,但我是怕我若一人出征,公主手下眼线极多,说不定将姐姐拿了来要挟我......”艾尔莉雅又道:“我不打紧,能随你一起,去哪里都好。若是被人捉住了,我一定不给你添麻烦的。”刻利乌斯嗔道:“不许胡说,姐姐一定不能离开我。”
两人早早睡下,翌日一早,洗漱更衣用了早饭,两人就随着鬼头刀一门大摇大摆的走上街市。列昂尼达斯道:“师父生前不仅精于武学,在生意买卖上也极有造诣,不才家中的干货生意在这西南领地做的是十分大的。”索莱亚跟道:“鬼头刀一门不留活口,出战时必戴鬼面,旁人也不知晓我们的身份。现下是乱世,什么也不如黄金白银好使,多亏家父留下的大笔家财,我与师哥的意思,近些日子要变卖了家产,资助殿下的复国大业。”
鬼头刀一门这对师兄妹都是实心眼的好人,刻利乌斯一想到事成之后公主定然要过河拆桥,不免有些不舍,故而劝道:“二位这心思是好的,晚辈佩服。只不过晚辈以为,还是留些退路为好,以备将来。万一将来事情做差,大家也有个活路......”列昂尼达斯直视着前方道:“少宗主大可放心,咱们此一役,只有前进不得后退,既然要做,定要和番狗们拼个你死我活。”刻利乌斯叹道:“公主殿下也是这个意思么?”列昂尼达斯笃定道:“那个自然。”索莱亚也道:“常言道,千金散去还复来,将来殿下登了大典,还愁没有银钱过活度日么?”
刻利乌斯与艾尔莉雅在后面,他压低了嗓音道:“真不知公主使了甚么样的妖法,竟让这些豪杰对她如此死心塌地的崇拜,真是众星捧月,将她捧成神仙了!”艾尔莉雅道:“越是决绝之人,越有些超然的魄力,许是大家都身在水深火热,公主却能泰然处之,将众人驱使着,大家这才觉得她非凡罢!”刻利乌斯道:“你看她那日对咱们下手,试探我,又要纳克索来偷袭你,我当时就该认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总以为她还是从前那样的直爽,如今我却明白了,她实在是将所有人都算进去了。唉,都是当世无二的英雄人物,追随的却是这样的人,但愿是我多想了罢!”
列昂尼达斯将两人领去城郊的一处宅院,很远处便看见浓烟滚滚,叮咚声不断,更是人声嘈杂,来来往往不断有人进出。几人进得门去,眼见这宅院之中最少也得有百十号人,大家各自穿着不同样式颜色的轻甲,重甲,用的不同样的兵器。其间不少着黑衣,披着深绿色斗篷披风的人物,想来定是术士协会死灰复燃。
再说这叮咚声和黑烟,却原来是不少铁匠正在捶打兵器,列昂尼达斯先将两人带去作坊,与一个正在铸剑的匠人说了几句,那人眼前一亮,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甚是豁达的笑了起来。列昂尼达斯回来对两人道:“这位匠人曾经替令尊大人铸过一柄剑,他是咱们该隐朝中数一数二的刀剑匠人,我已然与他说了,他会替少宗主铸一柄天下无双的宝剑,以助少宗主大业!”刻利乌斯冲那人行了礼,叫道:“多谢先生!”那人点了点头回应。
列昂尼达斯随后领着两人继续向里面走,他边走边道:“帝国不许有民间的铁匠,我们便将愿意追随大业的能工巧匠都召集至此,日夜不停,给各位江湖上的英雄好汉打造兵器和护具,再有个十几日,待得装备齐全,咱们就要排兵布阵了。少宗主以为如何?”刻利乌斯道:“大家势头不错,只是......”列昂尼达斯笑道:“少宗主但说无妨。”刻利乌斯便道:“这样赶,未免太仓促了些罢!”列昂尼达斯又是一笑道:“咱们公主殿下算准了,再有十几日便会入冬,不出一月就是雪季。咱们亚兰人见惯了风雪,阿卡贾巴番狗哪里领教过真正的冬天是什么样子,那时出兵,必可百战百胜!”
穿过一段长廊,迎面是一片乌突突的树林,林中有小溪木桥,曲径通幽,每座桥上都有三两个弓手望风,俨然深入军中禁地。索莱亚对几人道:“这些都是百步穿杨阿莱格农的弟子,大家原先不问世事,幽居山林原野之中,如今也都应了殿下的号召......”这时,几人正好路过一座小桥,列昂尼达斯对桥上守卫的弓手道:“这便是咱们白头鹰老爷的亲传,日月剑宗的少宗主!”那些弓手闻听此言,都是弯腰致礼,然而目中去暗暗都放着杀气,不甚友好的望向刻利乌斯夫妇。列昂尼达斯道:“少宗主不要介意,神弓手门人大多不擅交际,人却都是侠肝义胆的!”刻利乌斯笑着对几人回礼,言道:“往后还请多关照则个!”
林子尽头,是一座并不很大的宅子,院前一片不甚大的小湖,湖边三三两两有些江湖客打扮的人在低声交谈,见到几人前来,都是行了礼,列昂尼达斯又道:“此地原是我们鬼头刀一门的总坛,位处偏远,帝国也不怎么来打搅,殿下就在前面宅中,往后一段时日,少宗主与夫人也可暂居于此,避避风头。”
一行人进得宅中,见前院坐定两人,一男一女,那男人正是纳克索,那女子约莫三四十岁左右,看着模样甚是怪异,有些说不出来的不自然,亦是不像亚兰人面孔。几人相互见了礼,纳克索携着那女子迎到两人跟前,略显有些虚情假意似的笑道:“我想的果然不错,兄弟你是识时务之人。咱们旧账已了,还请兄弟往后不计前嫌,多多提携着咱们才是。”
这纳克索其人永远是刻利乌斯心中一块疙瘩,这芥蒂今生今世也不定能否开解。眼下又要他二人摒弃前嫌共同对敌,纳克索说得轻巧,谁知他心中究竟打着什么盘算?他是忠心与公主一党?亦或者另有所图?其时,他已然不是刻利乌斯的对手,只是其人诡计多端,阴晴不定,刻利乌斯难免对他总还是提防着的。
他道:“公子宽宏大度,当真是少年英雄......但不知这位姐姐是什么人?我们还是头一回相见罢?”纳克索点头道:“是了,席亚娜,见过阿列西奥大人之子,中原国第一剑派日月剑宗少宗主,还是咱们老前辈白头鹰西奥波罗斯的单传,阿尔忒乌斯公子!”那女子点头走到前面来,略略点头示意,双眼从下往上斜视着刻利乌斯,给他看的好不痛快,纳克索又道:“席亚娜是协会中数一数二的暗器好手,她不是亚兰人,是远东密什子呼国人,练功哑了嗓子,还望兄弟和夫人不要见怪。”
几人正说着,房门给人推开,一个着妖艳服饰的十三四岁少年人走了出来,用着童音对众人道:“几位老爷夫人,咱们殿下有请。”众人随着那少年走入宅中,见加西亚正围着桌前一张地图写写画画,身边另还有一个同样打扮的少年服侍着。刻利乌斯心下好一阵恶心,暗暗存想道,这人当真是加西亚公主么?那个为我的身世打着保票,为了自己妹子的婚姻大事而不惜放下身段与臣子比武的加西亚公主?她怎的成了这样庸脂俗粉之人?那两个艳俗少年仿佛当年魅惑纳克索的帕德梅一般,紧紧依偎在公主身边,做着些不堪入目的动作和表情,公主仿佛乐在其中。
她笑着接过少年手中一杯酒,穿过众人,径直走向刻利乌斯,她将酒杯递出去,朗声言道:“好极了!我没有错看你!不枉我当年破格将你封为勋爵,哈哈!来,你将这杯酒一饮而尽,我与你从此不是君臣,是好友,这该隐朝也有你的一份,你便是当年太祖爷身边的骑士团长,从此以后无上荣光应归于你!”刻利乌斯捧着酒杯,与艾尔莉雅对视片刻,两人都对这荒谬一瞥失望透顶。然而身不由己,寄人篱下,只有将计就计了。他笑着道:“殿下将自己比作太祖爷么?这般志气,我等佩服。”
此言听着像是赞美,然而实际是刺耳无比的嘲讽,众人谁能听不出?列昂尼达斯与纳克索都甚是警觉的看向刻利乌斯,唯独加西亚公主被自己的大志所蒙蔽,这话听着她竟然无比受用,不停点头称是道:“不错,不错。你这话说的很是不错。我是该隐皇朝一脉正统,今日驱逐番狗,正如太祖爷当年开辟疆土一般!”纳克索紧跟着奉承道:“殿下若能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重整亚兰人圣灵之国,此等丰功伟业,不亚于当年太祖爷之功绩,殿下此次师出有名,又得举国襄助,是太祖眷顾,圣灵眷顾!”加西亚大笑几声,道:“好,从前我最不受用的就是这等恭维奉承之话,今日我却顶顶爱听,这对我乃是鞭策,我加西亚苟且这么多年,若不作出一番事业来,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刻利乌斯甚是无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酒杯掷在地上摔碎了以泄私愤,言道:“这杯便是我之决心,愿为公主效劳。”加西亚点点头,很是诚挚的望向刻利乌斯。他心道,难道你全然不知自己如今是何等样貌了么?面上却也同样诚挚的回望过去。加西亚突然道:“我与他有些话要说,还请诸位暂且在外等候片刻,咱们再议国是。”
众人都退了出去,加西亚又道:“可否请夫人也回避......”刻利乌斯却道:“我与姐姐夫妻多年,就如同一人,公主不要介意。”加西亚略一思忖,道:“也好。”
她请两人落了座,招呼着那两个少年人也退避两厢,沉声道:“既如此,我也不忌讳了。你是刻利乌斯也好,阿尔忒乌斯也罢,名字不要紧。要紧的是,你我还有夫人,咱们才是一家人,你曾是我妹夫,就算艾儿妹子她去了,这也改变不了。”她说着,看向艾尔莉雅,艾尔莉雅摇了摇头很是大度的笑了笑,公主才继续道:“这些江湖客,我信他们不过,难堪重任,你来了才最好,这江山还是咱们自家人来坐。”刻利乌斯沉吟片刻,心下存想道,此一言言下之意昭然若揭,分明与我想的一样,是公主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他道:“还请殿下明示。”
加西亚很是谨慎道:“将来我有意命你为宫相,权杖骑士团团长,加封你世袭该隐王公,是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该隐朝由你我共同来执掌,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