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了一早上大洪拳的陈良扛着鱼竿正往运河边上一溜小跑,沿河开生药铺刘掌柜儿子刘伯光和东门里县衙张书吏的儿子张有如正在河边等着他。陈良今年已经十五了,个子快赶上他爹了,一身腱子肉整日里钓鱼把个面皮晒得黑黝黝,脸型方正,大眼高鼻一看就是俊后生。他们三人本是同窗都跟着齐家花园的老学究韩夫子读书。陈良家是军户,老爹是运河总督衙门巡河营的小旗属于兵头将尾,最小的武官手底下管着十个弟兄,以后他成年了也得当兵吃粮所以年前就不去学馆了。另外两人虽然还在念可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家里也是不指望了,韩夫子也赖得管了。
昨天三人约好今天早上来河边钓鱼,陈良每日天不亮就要到马场湖跟着刘疤脸习武,刚练完就急急跑来了。刘疤脸是陈良老爹陈全忠喝过血酒拜把子的仁兄弟,也是当兵的出身,手里有真功夫,打起丈来不要命,很快升了百户,打南蛮一仗把腿打瘸了就被上面派到马场湖养军马。三年前陈全忠把陈良带到刘疤脸跟前磕了三个响头认了师父,打那以后无论刮风下雨每天天不亮都得到他那学艺。几年下来这陈良功夫便不白给了,无论是马上步下,长枪短打,弓刀石马步箭样样都有模有样。
二人见他终于来了,放开笑脸迎了过来,刘伯光是个胖子家里开着三间门脸的生药铺平常总是出手大方。
“良子早饭没吃吧,走,咱们先去吃点,老马家的胡辣汤羊肉煎包,大葱生姜大大的香油调馅子,一咬一嘴油,快走快走。”三个少年后生说笑着往街市走去。
此时大阳刚出,运河边的门脸都下板开门了,河面上的船只也多起来,快船、鲜船、马船、货船、巡河船、大船、小船、舢板船来回穿梭。一个个码头上脚夫们正忙着从船上往下扛着货,也有门脸商铺正让人往船上装货。街面上人也多起来,小商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推车的担担的脚步匆忙,青菜萝卜、鲜鱼水货、公鸡肥鸭、花盆花缸、鸡毛掸子、豆浆油条、小米稀饭、油饼糖糕、煎饼卷葱、大肉面条、冲蛋鱼羹、酱烧鸡、煎扁鱼、豆腐乳、花生粘……三人一路看着做小买卖的一路往前行,胖子刘伯光的口水把前襟都打湿了。张有光拉住陈良用手指了指双眼放光盯着众多吃食正流口水地刘伯如,二人目露鄙夷远远躲开,这货这德行把人真丢到姥姥家去了。些刻嘉祥县柿子坑村王家大院拿着食盆子喂鸡的王老太太连打了三个喷嚏,她嘀咕着不知哪个龟孙又说我坏话了,拧了一把鼻涕抹在脚底又想大约是着凉了上次从济宁城开药铺的女婿家拿的药丸还得找出来吃几粒了,外孙子刘伯光和女儿好久没来看自已了,真是不像话。
三人来到老马家摊前刚好看到新煎的包子正出锅,滋滋拉拉两面金黄直冒油,水汽扑面而来味道真是香。要了三大盘煎包子三碗胡辣汤从醋罐儿里多多舀了醋加上,胡辣汤想好喝还就得多放醋。三人并排坐在长条凳上就狼吞虎咽起来。
月上枝头,一座青砖青砖的小三合院里堂屋中摆设普通,迎门的北墙上挂着一幅半旧的山水中堂两边配了一副行书的对子上联是“家居青山绿水畔”下联是“人在春风和气中”。中堂下摆着张条几,几上两边放着两个青花瓶,中间放着铜香炉,炉内还有燃残的香灰。条几前放着八仙桌子,桌子上摆了一盆炖鱼,桌子左边的圈椅上坐着一个中年人,满面风霜一脸短胡茬,光着脚一只蜷在椅子上一只踩在便鞋上。正在自斟自饮。桌子右边的圈椅上坐着一个中年妇人,穿着半旧的米色棉袄,下身穿湖蓝色百折长裙,一身干净利落正借着桌上的灯光做针线活。陈良坐在边上的小凳子上正在栓着鱼线,有一搭没一搭和爹说话。
“良子去睡吧,天不早了,明天还得去马场湖练武,别忘了把水盆中的鱼给你师父捎两条去。”陈全忠喝完了酒拿起窝头就着鱼大口吃起来。
第二天早上,马场湖边的小院里,陈良正光着膀着举着石锁,汗水顺着满是肌肉的身上不住流下,刘疤脸歪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酒葫芦不时的喝着小酒。此时天光刚刚大亮,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青草味和浓重的马尿味。小院不大,三间泥墙草屋周围都是篱笆墙。
刘疤脸瘫在椅子上,好像睡着了一样朦胧着双眼,陈良知道他是装的因为每次自已一偷懒他总能睁开眼睛拿起身边放的竹枝精准的打在自已身上。
“今天就练到这里吧,昨天在湖边喝水的马不知让什么给咬死了两匹,我割了好多肉煮了满满一锅,你吃了早饭再回去。”刘疤脸说着又喝下一口酒。
“师父,马是让让什么咬死的?”陈良吃着肉问师父。
“谁知道呢,两条马都吃的囫囵半个,可能是野兽吧,可附近山上也没有大型野兽。”
“湖里呢,是不是有水怪。”陈良想到小时候,晚上自已不睡觉娘就讲鬼怪的故事吓他。
“湖里没东西吧,夏天的时候马场的兵都在里面洗澡,也没见有什么。”
此时,院外一道白色的闪电从天空划过打在不远处的湖面上,接着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似乎要把整个天地都震碎了。湖面上被雷打出几丈高的水花,里面闪出一团西瓜大小的黑色光影向远处天际飞去。闪电在追着它打。雷声隆隆不断,闪电一次接着一次,象一条浑身带火的蟒蛇紧紧追咬着黑色光团,瞬息之间便不见了。
师徒二人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这晴天霹雳惊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师徒二人跑到湖边,马场上的马都吓得卧在地上瑟瑟发抖,有几只明显是让闪电殃及了,浑身跟黑碳一样死挺挺的倒在地上。
几个兵丁跑过来,“刘爷,刚才我们在放马,太吓人,那打雷打闪真是邪呼。”
“把马先赶回去,看看死了几匹,上头追查下来,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刘疤脸没好气的说。
“刘爷,死了五匹,还有两匹吓傻了,一个劲学羊叫。”
刘疤脸走到陈良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苦笑道“小子,师父管你一个月马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