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会长得知曾嘉伦师从郝纪敏,佩服之情更多一分。早些年,郝父的画作刚在平舒城里展露头角,就有协会的邀请他当个秘书长,可他本来就渴求闲云野鹤,自在潇洒的生活,不愿繁务加身,几次推辞,年岁渐长,资历渐长,反而更专注创作本身,对管理那方面更是没兴趣。这些年协会日益壮大,背后靠的还是一帮热爱书画的老企业家的资助,书画茶话会某种程度上也成老企业家的聚会,或多或少透出资本的味道。
曾嘉伦刚回平舒,以他的创作能力吃喝当然是没问题,但是想要长久发展,还是要进到这个圈子里来。念大学的时候,他总有点愤世嫉俗,想超然开外寻求艺术的生活,郝季宁闯进他的世界,在他的意料中也在他的计划外,她是个追求现实安稳,嘘寒问暖,体贴入微的好姑娘,但是那些年,他只追求柏拉图式的爱情,想要心灵和理想的契合。
等到郝父开始在纸上挥毫泼墨的时候,郝季宁走出了会场。
展览厅分成了好几个不同的展区,郝季宁觉得比起曾嘉伦,艺术作品更加对她胃口一点。她在一面墙边站定,墙上挂了大大小小的装饰画,很特别的是,麻绳材质的画布上,粘着形状颜色各异的石头,石头被挖空了一部分,填上了泥土,里面有的种了兰草,有的种了景天,有的种了干枝梅.....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曾嘉伦的声音在郝季宁背后响起,郝季宁赶紧站的远了些。
“你还这么讨厌我吗?”
“如果讨厌,我得时时刻刻记得你,所以,我不讨厌你。”郝季宁没看他,自顾自还在看展。
“季宁,我那时候不懂事,对不起。”
“哦,祝贺你成人。”
“郝季宁,我们这么多年没有见,你一定要这样带刺跟我讲话吗?”
郝季宁停下脚步,面前是一副标题为《爱》的写意——
两匹白马交颈而立,身后的树垂下几条新发的细细绿枝,一轮皓月在一团云彩里隐隐露出半个头,颇有点“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意味。
“曾嘉伦,你就当我那时候也不懂事,咱们两不相欠。”
郝季宁在等待中喜欢曾嘉伦的第五年初夏,曾嘉伦告诉她,他选择出国进修。
临走的那天,曾父曾母因为项目没法脱身去送他,郝季宁怕他冷清,自告奋勇要去送。
她和他打车去机场的路上笑得比谁都高兴都灿烂,她是真心想他好好发展,有个好前途。郝季宁从来没觉得距离对一份真诚的喜欢有什么影响,他俩两地上学的那些年,她的手机从来没关过机,曾嘉伦喜欢半夜跟她煲电话粥,跟她吐槽教授的方言、隔壁同学的臭脚、饭堂阿姨的手抖、实习老板的苛刻;跟她分享新学的知识,新买的画集,新交的好友,除了喜欢两个字,他习惯把他的喜怒哀乐全都说给半夜困的不行,还要边喝咖啡提神边乖乖守着接他电话的姑娘听。曾嘉伦放假回来,也会叫她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逛街,他会拍了戴着郝季宁花了一个月的功夫,戳破了三个手指头,用废了两团毛线织出来的围巾照片发给她,她会收到来自曾嘉伦所读大学的一切周边......
上午9点的飞机,他们提前了三个小时到机场,郝季宁陪着他换登机牌,托运行李。
“你回家吧,你看你眼眶都是青的,赶紧回去睡觉。”当时曾嘉伦这么对她说的,可她听话转身时,曾嘉伦在后面抱住了她。
郝季宁晕晕乎乎走出机场门,刚坐上出租车没出两站地,才发现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她兼职攒了一些钱,给他买了一条黄金转运珠的手链,刚才被一个拥抱冲昏了头脑,她想,一定一定一定要亲手给他戴上,于是她又拜托师傅调头。
郝季宁曾后悔,如果当初没有调头该多好,她回了机场,打他的电话却一直忙音。她开始无头苍蝇的乱找,就在想利用机场的广播的时候,看到曾嘉伦从机场内一个咖啡厅捧了两杯饮料走了出来,旁边——一个天仙似的姑娘满脸微笑地环着他的臂,曾嘉伦虽然两手都占着,但是并不影响他干什么,郝季宁就呆滞在离他们50米左右的位置,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她的嘴贴在了一起。
郝季宁盯着眼前的画,这后面,会不会有第三匹马在黯然伤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