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着白净的校服依然一头利落的短发，和雨约好一起打篮球，早早的，我已经拎着柠檬水等候在篮球场。
她说她不会睡觉，短发睡醒就炸了，打理起来太麻烦，所以蓄起了长发。春天万物复苏生长，她的头发也不例外，披散着，任凭春风撩拨。
“大姐，你很慢哎？”雨接过我递过去的柠檬水大口啜饮，“你逗我呢？打球穿裙子？”
没错，她穿着一条淡粉色的裙子，上身套了件宽松的灰色外套，白鞋倒是运动型的。
“裙子怎么了？姐姐穿裙子也可以打球！”，她伸手捏着我的脸，“哎，屁孩，你教我哦。”
“你闹呢？你不会啊！”我打掉她的手，一脸无语的表情。
“不会可以学嘛，你教我不就会了！”
“收学费的！”，“话说你居然舍得运动了？平时走远点路都不情不愿的。”
“姐姐很爱运动的好吗？姐姐晨跑的时候你还在梦里流口水呢！”
“谁流口水了？我跟你睡的啊！”
“反正我就是知道”，“不是说篮球场帅哥很多吗？怎么都没人啊？”
“嚯，我就知道，原来是来看帅哥的！”
“哎呀，看帅哥是顺便的”，“我们学校有个春运会，人人参与，我就报了个篮球，想着你可以教我嘛。”
我没有理她，顺手朝着球框投了个篮。
“哎，屁孩，你还不错嘛”，雨接过球，一边半蹲着拍，一边不停去撩头发，样子滑稽搞笑。
“站到近点的线那里，学着我的姿势，跳起来往球框扔，打板进球。”她笨拙的一系列动作，连球框都没挨着，球滚了老远。我跑去把球捡回来，又给她示范，“跳！跳起来！”，“弧度！”她又投了一次，轻轻垫着脚尖投的，不用看都知道没进。我没有耐心，看她半点没进展，急的说话凶了起来，她是吃软不吃硬的，你凶，她比你更凶。
“你那么凶干嘛！谁一下就会了！”她猛然把手里准备投的球，往地上使劲一砸，球弹了起来，打在她的下巴上。
“啊！”
我已经笑得弯腰捂住了肚子，她捂着下巴，蹲在地上，“大姐不至于吧？我瞧瞧”，她却死不肯松开手让我看，“哎，我看看严不严重。”雨没有理我，自顾自地蹲在那儿，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我索性也蹲下来，摸摸她的头，哄小孩一样，“好了，没事，不疼不疼”，“我给你吹吹，呼呼～”，她终于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来是真疼着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有病啊！”本来还关心她呢，这一瞬间又不想搭理她了，看着她下巴通红的一块儿，我也懒得再较劲，“没破皮，等会儿用热毛巾敷敷就消下去了，没事啦！”
她揉了揉眼睛，直接搁地上坐着了，“是不是脚麻了？”还是不搭理我，我厚着脸皮坐在她面前，轻轻给她揉揉小腿。
“小屁孩，把球给我。”
“你要球干嘛？”
“你给我就知道了。”看她一脸楚楚可怜的样子，也只好将就她。
“呐。”
雨接过球，抱在怀里使劲地揍，“叫你打我，叫你打我！”不得劲，她直接站起来，一脚踹了老远，又跑过去接着踹，踹着踹着，我俩已经隔开大半个篮球场。“喂！大姐，行了吧？别是傻了！”这时我才注意到，球场的隔离网那儿，站了好几堆人在看她，好好的篮球被她当足球一样踢过来踹过去的，我也觉得这人像只猴。
“小屁孩，快过来！”本想装作不认识这个人，她跳着朝我这边招手，路人的眼光移到了我身上，让她投篮的时候硬是跳不起来，这下跳得可欢了。
“来了！”
“我们去找个气枪，我要把这鬼球的气都给泄了！”
隔壁球场正好有群打球赛的，在给球充气，雨去找人借了气枪，说到做到把篮球泄的干瘪成一摊，旁边借她东西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可能还是不够解恨，她又踩了几脚，才给扔进垃圾桶。
“大姐，我的球？最毒不过妇人心啊！”我想去捡回来，却被她拦着，还警告我小心和我的球一个下场，完全没想到她这么弱智，能和一只球生气，是我太小瞧她了。
她拍拍我的肩膀，“改天姐姐送你个新的！乖！”
“不用了，你也不会打篮球，我也不喜欢了。”
雨看看我，“别呀，你喜欢就喜欢，关我什么事。”
“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她默不作声，一脸震惊，“逗你玩呢，我不要你赔我球，我要你陪我去看油菜花，我喜欢一大片黄色。”
“好啊，我也喜欢，还可以放风筝。”
“那明天我去找你。”
“好啊，我等着你，先在家把周末作业做完哦。”
我沉默一阵，“不想上学了”，借着隔壁球场上进球的欢呼声，说出了这句话。
雨又吃了一惊，“你干嘛？你要捡垃圾吗？”
“我……我想去流浪。”
“啊哈哈，小屁孩，你故意逗我笑呢，笑死我了”，“啊哈哈，流浪……哈哈……”
“你再笑，我就……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对我不客气？我偏要笑，啊哈哈……”，“哈……”
我把脸朝她贴了上去，就离得很近，好像也没贴着，但我能感觉她的呼吸。
“我……都说了让你别笑了！”，我猛地站起来，跑走了，“明天见！”
我买好风筝，插在背包里，她体贴地准备了零食。一整晚耿耿于怀，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她。
“你昨天说你不想上学了，有和你爸妈商量吗？”
“啊？啊！没有，他们肯定不同意。”
“不管同不同意，你都得告诉他们你的想法呀，突然弃学很奇怪的。”
“我也知道，学习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真恨自己不是个坏孩子！”辍学的想法让我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但实实在在的，这就是我的思想的产物。我讨厌做好孩子，讨厌学校制度，讨厌人人攀比，更讨厌一眼就能看透的人生，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孩子，孩子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孩子……这个死板的循环，不是我想要的，我宁可只活到四十岁，但是为了自己而活，自私点，疯狂些，在最好的时光里，完成人生想做的绝大多数事情。
“其实我蛮理解你的，小屁孩，坏孩子做一件小好事，考试稍微多得几分，就能得到丰厚的回报，好孩子的好却像理所应当，而且一旦一点不好，就会被无限放大”，雨摸摸我的头，“看你自己吧，屁孩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决定自己。”
“嗯，谢谢”，无论你做什么，总有人说闲话，但凡有一个人真正理解你，就很知足了。
“小屁孩，我突然发现黄色的水果都很好吃哎，黄桃、芒果，甚至黄色的苹果我也更偏爱。”
“黄瓜呢，黄瓜呢，你喜欢吃吗？”
哈哈哈……
阳光和煦，照得油菜花像幅静止的画，稀稀落落的人堆成了画里的点缀。雨时不时窜进花丛中，落得头顶满是花瓣，衣服上也沾染了花粉，蜜蜂围着她嗡嗡作响。
春风拂面，吹得油菜花低垂片片，它是风筝的动力源，我不断转轮放着线，希望能和天上的人碰个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