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伍颤着手在他鼻尖探了探,皱眉说道:“娘子,他的气息好弱。”
林霖急忙解下腰间的荷包,取出里面清凉粉末,命六幺弦伍在那小厮太阳穴上涂抹。
那是她前些日子在院子里收割的“清凉草”,可以让神志不清的人清醒过来,更有些催吐的效果。
林霖盘腿坐在地上等了许久。
大约三盏茶的功夫,地上的小厮突然猛烈呕吐起来,吐出许多池塘里的脏水。
腹中的水吐完之后,他又开始干呕。
弦伍和六幺怕污了自家娘子的眼,急忙拉着林霖退后一步。
林霖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小厮吐完。
“你可还好?”她缓缓问道。
小厮全身猛地一颤,回过头来,对上林霖清澈如水的眼眸。
他腿一软,便跪了下来。“多谢娘子救命之恩!”
林霖轻轻笑了笑,半蹲下来,细声细气问道:
“方才我路过此地,就看见你满身狼狈躺在这里,可把我吓坏了。你叫什么名字?在哪房做事的?怎的弄得如此狼狈?”
小厮匍匐在林霖脚下,女孩柔和的嗓音如同温柔地双手轻抚着他惊惧的心,他心底愈发委屈万分,也没多想,便哭着顺着她的问题答道:“回娘子的话,奴才名叫天福,是大郎君身边的做事的。今日,今日·····”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惊恐的看着林霖。
愈发整个人紧贴在地上,哆嗦着不敢说话。
糟了,他都忘了眼前这女孩是大郎君的头号死对头了。
林霖桃眸眯了眯,抬头看了看天,漫不经心说道:“天福是么。我大哥身边两个小厮,一个叫天寿,一个叫天福,堪称我大哥的左右手,你便是其中之一啊。”
小厮忽然全身一颤,在地上磕头砰砰作响,“娘子,奴才······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林霖:“你不必瞒我,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大哥想要把送银子给丹青坊掌柜,继续生产的我的画像散布到集市上!”
小厮全身忽然一颤。
林霖看着他的眼睛,眼神中似有不忿之色,“我与大哥情同手足,难道还不了解他的为人么。我大哥为人正直,从不会做陷害手足之事,你是我大哥身边做事的人,怂恿大郎君陷害我,易如反掌!若是我告诉了母亲,你可知道你的下场如何?”
窦氏在林府从来不管事,但依旧有着当家主母绝对的权威。
再加上这位大娘子可是她的宝贝疙瘩,他又是家生奴,下场可想而知。
这小厮的年龄确实还是太小了。
被林霖这样一吓,只觉得有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滑下来,滴落在地上。
弦伍捂着鼻子,拉着林霖退后一步,“这臭小子好生无礼,娘子,我们走吧,别让他恶心了你。”
林霖微微颔首,冷声道:“嗯,去南湘阁吧。怂恿主子残害手足,在我面前做这等失礼之事,我必然要去告诉母亲,这种人决不能留在府里!”说罢提起裙子就想走。
离了林府他还能去哪里?
天福心中的那点防线彻底崩塌了。
他跪着爬到林霖身边,哭着喊道:“大娘子,大娘子饶命,奴才只是奉命行事,绝对······绝对没有半点害娘子的心思,若有那种心思,便天打雷劈!”
林霖脸上的冰霜瞬间瓦解,低头看着小声啜泣的天福。
她忽然认真问道:“你把今日你在丹青坊的所见所闻如实道来,我便饶了你。”
天福呆呆地看着眼前那样貌绝美的女孩。
这脸变得比天气还快。
六幺呵斥道:“大胆,我们娘子问你话呢。”
反正回去也是死,天福索性横了一条心,低头把他在丹青坊所见的事全部和林霖说了。
话说完,他匍匐在地上不敢起来。
林霖越听,眉头皱的越深。
画像不比真人。再好看的春宫图在市面上流传几天也就淡下去了。
但如果有人源源不断向画坊提供生产的银两则另当别论。
那画作则会源源不断,络绎不绝。
原来前世自己的画像流转了那么久,都是拜自己这位大哥所赐啊。
如今想想还真是。当她的画像已经冷落到出再多的银两投入市面也无法换回热度的时候,林玉嵩便别出心裁,又命羽儿探测了她的身形,制出了新画。
若是林玉嵩,林霖丝毫不怀疑他能想出这种狠厉的法子整她。
但是······
林霖秀眉微蹙。
看着小厮被吓破了胆子的模样,料他也不敢说谎。
但是,真有人肯为了她的画像把整个丹青坊包下来?
这是前世没有的事情啊。
女孩桃眸微眯。
是了,前世这个时候,她还在病中。
就算发生了也没人告诉她。
但是,买画的人······该不会是得了妄症的某个油腻中年男吧。
林霖越想越觉的不对劲,她拉着六幺轻声吩咐道:“你回去和萧童说一声,让他再打听打听这件事,看看包下丹青坊的是何人。”
六幺急忙应是,提着裙子就跑了。
那小厮匍匐在地,心下微松。
“娘子,奴才所言,句句属实,现在······现在天色不晚了,奴才也该回去了。”他语调还有些哆嗦。
大娘子知道了这件事,应该就可以放过他了吧。
林霖低着头看着那天福半晌,看的他头皮发麻。
林霖忽然轻轻笑道:“好一个忠心的奴才,竟然瞒着大哥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了我。”
小厮心里“咯噔”一声。
林霖淡淡道:“大哥留着这种背主的奴才也没什么用,我这就去告诉大哥,让他把你打发出去。”
这是······这坑挖了一个又一个啊!
旁边的弦伍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自家娘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无耻啊。
这是上了贼船了啊!天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他跪在地上嘤嘤抽泣道:“娘子,求求您不要啊,奴才······奴才出了将军府就哪都去不了了。更何况······”
若是得罪了大郎君,又岂是打发出去这么简单的?
“您······您就说您要什么吧,奴才,奴才什么都答应您。”
林霖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面无表情的看了小厮一眼,“你是大哥的身边人,现在赶紧收拾收拾回去继续办事。”
天福微微一愣,抬头对上林霖清澈如水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