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微亮,毛幂就过来敲门。
“我们必须尽快过去。”她推了推眼镜说。
我强打精神起来下楼,才发现宾馆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除了院子门口有荷枪实弹的哨兵站岗外,正整装待发的还有足足六个人。虽然没有穿着军装,却显然有一种特种兵的气质。除了毛幂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女的,名叫陆离,身份据说是404研究所的助理研究员,比起不苟言笑的毛幂要随和得多。
之前要求花满庭置办的东西已经全部准备就绪,甚至连对讲机,GPS,地图,炊具,急救箱等也一应俱全。
若汐和唐娅看起来也是没休息好的样子,燕昆仑则一如既往抱着他那把木剑坐在角落闭目养神,只有老程继续发扬他在什么环境下都能睡着的优点,此时已经精神奕奕地在摆弄分给我们的匕首和手枪。
我打量了一下404研究所的人身上的装备,他们还是保持着对我们的火力优势和人数优势。
“现在我们去哪儿?”我瞄了一眼毛幂手中拿着的平板电脑,上面是一张不知道哪里的地形图。
“到了就知道了。”毛幂面无表情地回答我,语气中也听不出什么情绪,让我简直怀疑她是不是一个机器人。
随后,在雨雾迷濛中,四辆车排成一队出发,浩浩荡荡开进了海螺沟口。
海螺沟冰川又称一号冰川,全长14.7公里,是贡嘎山71条冰川中最长的一条,面积覆盖十六平方公里,沿纵向分成三级台阶:第一级是粒雪盆,也是冰川的孕育地;第二级是大冰瀑布,高达1000多米,是中国迄今为止最高大、最壮观的冰川瀑布;第三级则是冰川舌,冰川的末端伸入原始森林中延绵六公里,这是一片由峨眉冷杉组成的亚高山针叶林带,冰川与森林共存,形成了少有的冰川森林。就连海拔4000多米处,两岸也被植被占据。
独特的地理条件,使沟内高差达6000米左右,形成了明显的多层次的气候、植被和土壤带,将2500多种从亚热带至寒带的野生植物集中在一个地方,沿山路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植被的变换。
“哟呵,我这还是头一次享受到景区包场的VIP待遇啊。”
进到了海螺沟之后,老程一路都在观察车队的走向,和路面上的情况。经他这一提醒,我才发现,从刚才进入海螺沟开始,我们没有遇到任何进去景区的游客,甚至也没有进沟的穿梭巴士。现在我们成了在路上行驶的唯一一群人。
“三天前开始已经采取了交通管制,并且封闭了景区。”毛幂解释说。
天空中不时还有直升机盘旋而过,让人有种山雨欲来之感。
“老程,你说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搞得这么劳师动众?”车内太安静,我便开始没话找话。
“看这架势,估计是搞出了个大动静。我说,研究员同志,你们这么紧张,是因为獬豸呢,还是因为石匠工会呢?”老程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毛幂,笑嘻嘻地问道。
“是因为时间晶体。”没想到毛幂居然破天荒地回答了老程的问题。
只是她若无其事地说出口的这一句话,却让我们俩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时间晶体的能量态极不稳定,稍有不慎的话,就会爆炸。”
“我突然想起来……敢情昨天你那个同事所说的‘核威慑’不是打比方啊,这时间晶体居然还是个上古时代的炸弹?”老程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嘟哝道。
虽说不知道毛幂所说的是真是假,但至今为止所接触到的上古神器似乎确实带有某种不太稳定的能量场,真炸起来估计破坏力一定很惊人。布莱克一定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在水下的时候我那个拙劣的“自相矛盾”之计才能威胁到他。现在想来,如果那会儿真把两件上古神器碰炸了,搞不好还真是能把太平洋给翻过来……
老程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我,他大概也是想到一块儿了,一副你小子还真是人狠话不多的无奈表情。
此时还下着小雨,大雾也未曾散去,行进在这崇山峻岭间,宛若登临仙境。一时无话,我便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渐次变换的风景。沿途满山皆是多彩的红叶,煞是美丽。
“你看,那里,当地人叫做红石滩。”唐娅戳了戳我,指给我看。
“那些石头怎么是红色的?”我问。沿途不时可以看到有红色的石滩。冰川河岸上的每一块石头都披上了一件美丽的红色外衣,在河流两旁堆积。车行山中,成群的红石便成了一种流动的红,顺着山谷延绵不绝。
“那是因为河滩里的石头生长了一层红色的地衣。”若汐解释说。
那个助理研究员陆离便也主动搭话解释说,海螺沟潮湿滋润的气候以及丰富的矿物质,给一种极稀有的藻类和真菌共生的复合体提供了生存环境,使得它能在岩石表面自然地生长出一种呈铁锈红的物质。不同的季节和天气,呈现的色泽深浅也不同。这种地衣大约四五年后就会死亡,然后再生。
唐娅也告诉了我们一些当地的传说。据说红石的生长也有一些奇怪的特点,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没有,远离主河道的林地里没有,海拔2100米以下的地方也没有,而且从海螺沟带出去的红石都会死掉变黑。
她毕竟是家境优越的女孩子,大概人生头一遭遇到被挟持禁锢的情况。在我们几个人之中,唐娅本来应该是离危险最远的人,却因为我的缘故被牵涉了进来,这让我心里头十分过意不去。好在她倒似乎不以为意,此时反而心情不错地给我们一行人当起了临时导游。
车队沿山谷蜿蜒上行。山路崎岖,公路顺着山势大角度来回折返,全是S型弯来绕去,海拔高度不断上升。从二营地到三营地,已覆盖了较厚的冰雪,弯急坡多。此时车没走到一半,我就出现了高原反应,脸色煞白,嘴唇发紫,而且晕车晕得厉害。
我实在感觉难受,抓着口塑料袋把早饭全吐了,抱着氧气瓶缓了好久。终于到了干河坝,才终于可以停车下来休息走动。
此时,满山雾气缭绕,黑松林银装素裹,到处是的茫茫一片。白雪尽染的原始森林,成了一片雪松的海洋。冰雪勾勒出了更为层次分明的轮廓,宛如置身一个神话传说之中的世界。
密密麻麻的高山栎林挂满了松萝。松萝是一种附生在一些大的乔木之上的菌物,被称为“树挂”,山里的人们又称为“山挂面”。倒挂在树干树枝上的细细长长的松萝,此时凝结着霜雪,山风吹过,像晶莹剔透的水晶。
“从这里走黑松林到冰川,大概需要3个小时左右。”毛幂看了看腕表说,之后便要求全体下车,各自领了配重,继续徒步往前走,穿越黑松林。
沿着黑松林穿越1.7公里的原始森林,可以走到海螺沟冰川脚下,然后再下山到冰川谷地,才能到达一号冰川上面。
进入到了黑松林之后不久,我们就离开了向游客开放的徒步道,向着更为原始的森林深处走去。这期间几乎没有道路可走,只能用艰难跋涉来形容。在雨水和雾气中翻山越岭,对正处于高原反应之中的我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
好在冬天雪地里活跃的野兽并不多,除了偶尔有松鼠或猴子之类的小动物发出一些声响,暂时还未见到有熊瞎子之类的大家伙。
大概是见我走得太辛苦,若汐和老程放缓了脚步,不时和我聊几句分散注意力。那个叫陆离的女生跟着我们,一路上便也跟我们也攀谈了起来。经她自己介绍,我才知道她是学地理和生物的研究生。
“海螺沟冰川形成于1600年前,地质学上称其为现代冰川。而且最近消融速度加快,现在的冰川和我小时候的比,至少已经后退了5、6公里了。”陆离说。
“这样看来,既然在那个上古文明还未灭绝的时代,这里还没有被冰雪覆盖,那么当时上古文明建造的遗迹很可能会是在冰川底下。”
“你说的没错,而且我们已经找到了。”陆离有些兴奋地说。
“你是说,若木神树遗迹?”若汐迫不及待地问。她一直引以为憾的事情是在海底时没能阻止布莱克炸掉扶桑神树遗迹。如今有机会再见到若木神树,自然喜出望外。
“是的,但是神树基本上已经被破坏成碎片了,而且只剩下了少量残骸。”陆离的一句话,顿时又浇熄了若汐心中燃起的一点微茫希望。
穿过已是银装素裹的原始森林,我们终于站在了气势磅礴的冰瀑前面,不由自主地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心神涤荡。冰川终年不化,表面已被尘土和砂石所覆盖,与河床已融为一体,形成了形态各异的冰塔林,走到近处才能看清真面目。冰川下面覆盖着纵横交错的暗河,踩上去很滑,得小心翼翼才能保持平衡不滑倒。
不久之后,我们来到了冰川深处的一块明显是近期才清理出来的空地中间,有一个矩形深坑,挖开的泥雪堆在一旁,从中不难看出一些锈迹斑斑的青铜碎片,从形制上看与海底所见的那一棵巨大的青铜神树很类似,大概当时也曾经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但在雪山顶上长年累月的环境变迁中,已经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