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燕昆仑指了指眼前,半山顶上,可以看到有几间破败的茅草屋在荒原上错落摆列,但显而易见这里已经成了一个被废弃的无人村落。
那几间茅草屋后,有一棵看起来颇有些年岁的大树,此时也只剩下枯枝,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三十年前,这里曾经被叫做河洛古村。”燕昆仑站在山头,思绪似乎飘回到过去的回忆中。
“您是从这个村子里出来的对吧。”我问。
燕昆仑点了点头。
但他方才强调说是三十年前,难不成在那之后这条村就突然消失了?
“三十年以前,这里发生过一次事故,因为是在夜里,整村只有一家人侥幸活了下来……”
他默默地说出了一句惊心动魄的话。难怪我们之前费劲周折都没能找到有用的线索,原来这个地方在三十年前就已经被从地图上抹去,彻底消失了。
“现在只剩一个了……”
燕昆仑提到的这个答案让我始料未及。看起来他似乎也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下去看看。”燕昆仑说完,便从土坡上走下去。
唐娅边走边问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我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之前我还没有和唐娅细说那张照片上的细节。
“玄羽,你不觉得在这悬崖峭壁之上建一个村子很是奇怪吗?”老程环顾四周,皆是乱石险峰,附近甚至也没有其他的村落。
经他这么一说,似乎也的确是这样。又是一处故意选在人烟罕至之地的建筑,一如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个美生会建在山中的别墅。这样古怪的设计,背后的意图又是什么?
还有,父亲和白老先生当年在这里到底发现了什么?
燕昆仑在那几间茅草房前停下,不难看出,这一片废墟曾经的样子。只是经过了三十年,早已荒芜如同末世。
“你知不知道这里为什么叫河洛古村?”燕昆仑突然问。
“是指……河图洛书?”若汐想了想说:“1973年马王堆出土的《帛书周易》中有这样一句话:‘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后来的传世文献则时常将河图洛书相提并论,或是合二为一, 说成是‘河洛出图书。’”
唐娅点点头,接着若汐的话头,讲起了河图洛书的传说。
相传伏羲氏时期,黄河里浮出一匹龙马,它身上的旋毛变成“一六居下,二七居上,三八居左,四九居右,五十居中”的图形,这就是“河图”,伏羲氏依着“河图”的形状画出了“伏羲八卦”。
到了大禹治水的时候,洛河里又浮出一只神龟,神龟的背上长有奇怪的纹、圈、点,排列成组,这便是“洛书”的最早由来,之后还演化出了“洪范九畴”。
通常认为,河图洛书是一个由数学、天文历法和阴阳五行多门学科组成的综合系统,以及最早的宇宙结构模型。
谈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土坡底下的开阔处,那里有一块巨大的石头。
我本来还以为在那块巨石上会有铭刻的文字,甚或 是蝌蚪文等暗藏的玄机。但这一次走近细看之后,却不由得大失所望。那的的确确只是一块再寻常不过的石头,也不知道燕昆仑费了这么大周折带我们来这里是何缘故。
燕昆仑走石头前停下,转过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程他们几个。
“挖开这里。”燕昆仑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而后他便自己取出了工兵铲,开始埋头挖了起来。我便也只好放下背囊,取出工具,跟着他一铲接一铲地把那块大石头底下的沙土和碎石挖掉。老程扶着若汐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休息后,便也拿出工具过来帮忙。
唐娅面色疑惑地问:“这底下究竟埋了什么?”她蹲在一旁,拿个小铲子帮忙把碎石撬开。
几个人就这样闷声挖土。
我难免又想起几个月以前,我和老程在老家祠堂前挖出时间胶囊的情形。又是一个被掩埋的秘密,将要被发掘出来。只是这一次,心情却有些复杂,潜意识里甚至有些抗拒去想,这底下掩埋的究竟是什么秘密。
“我说……昆仑大哥,咱们挖这个坑到底是要干嘛?”我的郁闷之情无以复加,折腾了大半天只是莫名其妙地刨了个大坑,还不知道是为啥。我浑身是泥,灰头土脸在坑里喘气的样子就像是个搬砖民工。在知道唐娅和燕昆仑认识后,我便跟着唐娅管燕昆仑叫大哥,省得好像比她小一辈的样子。
“您就别卖关子啦,这底下究竟有什么你先说一下嘛。”唐娅也央求说。老程这时候也下到了坑里,头发上也沾染了不少泥水。
燕昆仑大概是见我们两个都一副灰心丧气的样子实在是不想再挖了,才勉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挖坑,总得先说明一下情况吧。”我没好气地抱怨。
“说明什么?”燕昆仑望着我。
“至少总可以先告诉我这条已经消失的村子与河图洛书有什么关系,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吧?”我不依不饶地逼问道。
“河图洛书,是曾经保存在这村子里的同一样东西。” 隔了一会,燕昆仑才开口说。
在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的河洛古村,燕昆仑告诉我,“河图洛书”并非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某件物品。我内心的震撼可想而知。
“河图和洛书不是两样东西么?”老程也听出来燕昆仑的话中暗藏玄机。
“不是这样的,昆仑叔叔说得对,所谓的河图洛书,其实是同一样东西。这个说法乍一听虽然与神话传说却大相径庭。但事实上由早期的史料可以明确知道,‘洛书’其实是由‘丹书’讹传而来的,甚至于在早期的典籍中根本没有提到洛书,只是提到了河图。”若汐解释。
“而且最早出现河图这一说法的是《尚书》,里面提到,河图实际上是指一种宝物。周康王即位之后,从周成王那里继承了八件国宝,赤刀、大训、弘璧、琬琰在西序,大玉、夷玉、天球、河图在东序。” 若汐接着说道。
“您刚才说,这里曾经是保存河图洛书的地方,那我们现在要挖的是河图洛书吗?”老程边费力地凿开碎石,边问道。
“不是,河图洛书在地震后就下落不明了。”燕昆仑否定了他的猜测。
“那我们现在要挖的是什么?”若汐问。
“挖开这里再说。”燕昆仑也不知道是故意卖关子还是习惯性不解释,只顾埋头干活。
从燕昆仑方才的口气听来,河图洛书似乎是一件具有实体的“东西”,否则又谈何保存呢?
“难道说……上古文明遗留下来的神器并不止墨矩法规?所谓的河图洛书其实也是……”若汐最先反应过来,当她说出自己的猜想,急于向燕昆仑求证。
“嗯。”燕昆仑肯定了若汐的猜想。
“那孙云亭和花老汉所说的那个邛海古城是否也是真实存在过?还是他们杜撰出来骗我的鬼话?”我继续问。
“邛海古城的确存在过,但现在已经找不到任何证据了。”燕昆仑的说法与花老汉并无二致,看来九十年代初那支神秘的考古队撤走的同时,也将邛海古城存在过的证据一并抹掉了。
我又想起了那个刻意要抹去一切上古文明遗存的神秘势力。
如此看来,河洛古村的一夜消失,会不会也与他们有联系?这个假设让我毛骨悚然。
“刚才有听唐娅提起过您和唐老太太的渊源……”我主动提起话茬。
“很多年前的事了……”在这个话题上,燕昆仑似乎也不远多说。
“昆仑大哥,那……您是在这里出生的吗?”唐娅柔声问。
“记不清了。”燕昆仑的话语中听不出有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在尽量客观地叙述一件别人的事情。
我不禁也默然。这种一夜之间失去一切的感受,我也深有体会。
而且,不知为何,我隐约有种感觉,我与他两人的遭遇,似乎也有着某种未知的因果联系。
看来直到挖出个所以然来之前,燕昆仑是不会多透露半句了。虽然不知道燕昆仑的用意何在,但这一阵子相处下来,我多少也知道他这个人做什么事情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只是他不想说的话问也是白问,急也急不来。
我们足足花了一个小时的功夫,才在那块大石头的两侧各挖了一个深可及膝的坑。而后燕昆仑跳进坑里,向着大石头的底下继续挖。我也只好有样学样,在另一个坑里往外铲土。
单调乏味的挖掘机作业持续了大半天时间,我们才挖通了一条勉强可容人进去石头底下的隧道。当隧道打通之后,我已经累得精疲力尽,瘫倒在坑里。唐娅递了水给我,咕咚两下就喝完了。
但是在挖到了岩石底下之后,我依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那块巨石埋在泥土底下的部分除了比较潮湿之外,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异常之处。从那块石头的质地来看,也只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