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车窗,一大群白色的候鸟扑棱着翅膀掠过山林,铺天盖地迎面袭来。看到这骤然冲出来的鸟群,几个人都捏了一把冷汗。一时间,灰蒙蒙一片的雨雾之中,似乎到处都是乱飞的鸥鸟。
“小心鸟!”唐娅突然惊呼。
砰的一声,一只看起来像是海鸥的白色鸟儿撞到了一侧车门上。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另外一只撞到了车窗前的挡风玻璃上。老程惊魂未定,连忙轻踩刹车,放缓车速。好在此时高速路上车并不多,并未酿成大祸。不知是不是因为雨雾的缘故,这些过路的候鸟似乎根本没有看到汽车一般冲上了高速公路。而且奇怪的是,这些鸟竟然完全没有吸取教训的意思,源源不断地冲了过来。
“靠,老子有生以来还是头一遭被鸟袭击……”老程连按喇叭驱赶,但不断聚拢过来的鸟似乎源源不绝,情急之下,老程一咬牙又踩了油门。汽车在一阵油门轰鸣声和喇叭声中落荒而逃,扬长而去。好在鸟的速度到底没有汽车快,不久之后就已经被我们甩在了后面。
开出了好长一段路之后,我们才总算长吁了一口气。老程捏着方向盘绷紧的姿势也终于松懈了下来。我心里纳闷,那一瞬间见到的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如果说是现实,为何会有巨大如山的三足怪鸟?如果说是幻想,那些挡在我们面前的鸟儿又是什么?
“你没事吧?”见我脸色有些苍白,若汐关切问道。
我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刚才似乎是见到了一只巨大的怪鸟,大概是幻觉……然后就见到这么多的鸟扑了过来……”
“你刚才看到的……幻觉,是三足乌吗?”若汐问。
“嗯。黑色的大鸟。”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一时间忘了看看是不是三只脚了。
“现在正是候鸟飞来越冬的时节,这都是些不懂交通规矩乱过马路的鸟,别想太多了……”唐娅安慰我,只是看起来她自己刚才也吓得不轻。
“玄羽,从海底洞穴回来之后,你就一直有点不对劲儿。”老程透过倒后镜望了望我,也有些担忧我的状况。
“不知道呢,可能是躺在那个玉棺上被……‘电’到之后的后遗症吧。”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话说回来,古蜀国是唯一崇拜神鸟的古文明吗?”我不愿大家太过关注我的异常,连忙岔开话题。
“其实不是的,神鸟崇拜在许多古文明中都存在过。比如不死鸟菲尼克斯。”若汐说。
“昨晚我还在查这方面的资料。实际上神鸟崇拜在不同的文明之间也有传承关系。最早详细描述不死鸟的人是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他说:‘我并没有亲眼见过它,只是在绘画中见过,它的羽毛一部分是金黄色的,一部分是鲜红色的,外形像一只巨鹰,而且还拥有美丽的歌喉。’ 明代的时候,意大利传教士艾儒略所写的《职方外纪》中也提到了一种名为弗尼思的不死鸟。”
若汐翻开笔记本电脑,念了一些她这几天整理的资料给我们听。
“实际上,不死鸟的记载应该是源自亚述人,不过在世界各地都有类似的神话,希腊的菲尼克斯、俄罗斯的火鸟、埃及的太阳鸟贝努、印加的雷鸟叶尔和阿拉伯的安卡等,甚至印度的迦楼罗,日本的八咫乌,中国的三足乌以及玄鸟、凤凰都有着某种联系。所有这些鸟虽然寿命长短不一,但都有死而复生的特点,而且同太阳有着密切的关系。”
“没错,据说世界上从开天辟地以来,只有唯一的一只不死鸟。很可能这只是同一只鸟在不同文明中的不同名字。”唐娅也点头称是。她也有了解过不死鸟的传说:“据说每隔四五百年,不死鸟会在将要死的时候采集各种有香味的树枝或草叶堆成一堆,然后站到上面,等到天很热时就摇动尾巴引火自焚,而后在骨肉烧掉留下的灰烬中变为一只虫子,虫子又会长成新的不死鸟。”
“而埃及的贝努神话里还有一点不同,新生的不死鸟会将烧出的骨灰装进药蛋中,在蛋上涂上防腐的香料油,带著它飞到太阳神那里,由太阳神将它放在太阳庙的神坛上。”若汐也补充说。
“这听起来有点像是把法老们的尸体做成木乃伊。不死鸟木乃伊。”老程也缓过神来,开起了鸟的玩笑。
死而复生。长生。同太阳有着密切关系。
越来越多的联系,指向了那个从未曾被提及过的失落文明。
在海底,布莱克告诉我,墨矩是源自上古文明的神器,能让人死而复生,实现长生。
这样看来, 那个上古文明的崇拜图腾符号三足乌不仅象征太阳,也代表着“死而复生”,或者说永生不死。
在我面前,有两条线索。一条是上古文明、长生不死、三足乌;另一条则是墨家、秦始皇、古蜀国和墨矩,而这两条线索的交汇点,便在川西南的那个古村落。
当时,父亲他们一定是在那里发现了什么。
从父亲给我留下的提示来看,或许所谓的“时间晶体”和“墨阵”就在那里。
不久之后,我们下了高速,抵达西南边陲的重镇西昌。
西昌古称邛都, 位于川西高原的安宁河平原腹地,这里四季如春,自秦汉以来一直是川滇边界的政治、经济、文化及交通中心。111年,汉武帝遣司马相如为使在此建邛都,此后历代政权都曾在此建立过郡、州、司府,委派过官吏。
这里也是凉山彝族自治州的州府所在地,到处都是彝汉双语的招牌。除了汉族和彝族之外,还有回、藏等二十多个民族在此聚居。我们在路边的餐馆胡乱吃点东西后,便在西昌找了宾馆住下,打算第二天才进山。
若汐对邛都古城遗迹慕名已久,一进西昌便迫不及待地提议前去看看。到了西昌后天气再度恢复晴朗,我们三个便也跟着她直奔距离邛海五公里之外的一块荒地,不过却只看到一面破败不堪的土墙,如假包换的残垣断壁。
“大家可别小瞧眼前的这道土墙,这个西昌古城的遗迹修建时间可是在汉代呢。”若汐转过身来,见我们几个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都有些兴趣缺缺,忍不住强调。
这时,有位衣着打扮看起来像是彝族的中年汉子正好路过,听我们几个七嘴八舌地聊着,还以为我们是来游玩的游客,便询问我们要不要乘船游玩邛海。
“你们要是坐我的游船,我给你们讲一讲邛海里的古城,可比这面土墙可厉害得多哩。”
彝族中年汉子神秘兮兮地说。
一来暂时无事可做,二来也对他口中所说的水下古城颇感兴趣,讲好价钱后,我们便由着那中年汉子把我们带到了泊在不远处的一条小游船上。
路上和中年汉子攀谈起来,才知道他的确是彝族人,但也有汉姓,姓花,我们便叫他花大叔。
邛海所在的这个地方是一个叫安宁河谷的平原,位于青藏高原东北和横断山脉南部的交界地带,在一片寒冷的高原之中却有着四季如春的气候,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候鸟。不过我们刚刚遭遇过候鸟袭击,此时都有些后怕,对禽鸟完全是敬而远之。不过奇怪的是,到了这里之后,却没有再出现被候鸟群起而攻之的情形。
泛舟邛海,花大叔摇起橹后便充当起了导游,滔滔不绝地跟我们讲了那个传说。
听花大叔讲,这个地方流传着一个民间传说,在遥远的古代邛海附近,生活着一个名为“邛”的部落。邛族人擅长捕猎和农耕,曾经极为强盛。然而后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整个邛族突然之间就消亡了。与此同时,在他们居住的地方却冒出来一个硕大的湖泊……
听起来很像我们在海底洞穴遇到的情形。
“听老人家说,在这邛海水下,还保存着当年邛族人构建的邛都古城。人死了之后,魂魄就会去到那里……”花大叔说得玄之又玄。
“花大叔,你这不是糊弄我们的吧?要真有古代遗迹的话这个地方早就进不来啦。不然还不得被人挖个精光啊。”唐娅不以为然。
“骗你干嘛?”花大叔顿时恼了。“话说七十年代的时候,国家曾经派人来调查过一次,还在离岸几十米的水下看到过有房子的石基条石哩。”
“后来,九十年代初还搞过一次调查,那次倒是来了一大堆北京的专家,还有洋人呢,不过折腾了一阵子,也没搞出啥来。不过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夜之间整个调查队就撤走了,这事也就没有了下文。”
花大叔口中的“北京专家”和“洋人”,难不成是指白夜教授和布莱克他们?见花大叔说得这么有板有眼,我们几个难免将信将疑,便让花大叔划着小船带我们去那个水下遗迹的所在地看看。
船在碧波荡漾的湖面缓缓划过,不一会就到了湖心。这时,花大叔将船停了下来,对我们说:“那个东西就是了。”
我俯身朝水中望去,隐约中可以看见水下有一些长条形的黑影。
“今天不巧,要不然赶上天气好海水清澈的时候,正午还可以看到水底下的房顶呢。”花大叔说得神乎其神,也不知是真是假。见我们对这个水下遗迹很感兴趣,花大叔便建议:“ 这里深得很,要想看水底,你得潜水下去看。 不过你们没得潜水衣,这样子下去水性再好也没得用。”
“哦,对了,你们要是对这事感兴趣的话,我带你们去找个人。当年考古队来的时候,地方上接待的人便是他。”花大叔一拍脑袋给我们推荐了一个当地文化馆的退休老干部孙云亭。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在西昌城的一家茶馆里找到了孙老爷子,而后听他在满腹狐疑中提起了当年的事情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