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底下中央位置的玉棺,大伯脸色微变,他似乎已经觉察到有些不对。
老程这时候已经喘着粗气,脸色苍白,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燕昆仑挣脱了老程后,又挥剑刺向了布莱克。
“昆仑你搞么子事,这是要在海底革老布的命?”向蛮子还在说风凉话打趣。他不知道大概以为燕昆仑是临时起意,打算干掉布莱克。
布莱克此时脸色已是相当难看,也根本没有心思听向蛮子的俏皮话。躲过一剑后,没防备燕昆仑凌空一脚又至,正中胸口。布莱克顿时摔到了一边,晕了过去,不知是死是活。
目前的情况,对布莱克是最为不利的。
真打起来的话,此刻布莱克简直是孤立无援,身边能算是亲信的伊利斯和弗兰索瓦,一个在水底下落不明,一个在船上远水救不了近火。而这个队伍中的其他人都很难说会和布莱克站到一边。而且,我们在水下逗留了将近四个小时,体力上已经消耗了不少,又跟水面失去了联系。这时候无论是谁想趁机杀掉他,估计布莱克都没有反抗的余地。
虽然嘴上说得热闹,但向蛮子手中可也没闲着,梭镖枪和潜水刀都已经端着,进入警戒状态。这时一旦开打,谁是敌谁是友都不好说。
其实这个队伍本来就是临时拼凑起来的草台班子,几路人马都各怀鬼胎,一旦利益明确的情况下,随时都有哗变的可能。
即便在水下,此时需要提防的也不止布莱克和燕昆仑,大伯对我使了个眼色,存多了一份警惕盯着边上的色勒莫和铁军。而色勒莫和铁军虽然并未插手,显然也已经做好火拼的准备,目露凶光。
大概除了我、老程和大伯是明确在一边的之外,其他人都有可能见风使舵,调转枪头。
玉棺就在眼前,如布莱克所说,那块古往今来的野心家们争夺不已的和氏璧,就在这玉棺之中。利益浮出水面,鲨鱼嗅到血腥,一场你死我活的争夺恐怕是在所难免。
但一旦打起来,其实最后还得看谁能回到水面并且控制住整条船,才有活着回到陆地上的可能。稍有不慎擦枪走火,就是万劫不复,葬身海底。
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我必须控制住局面才行,这时候的当务之急,是先制服燕昆仑,再搞清楚状况。
“不是,燕昆仑是被操纵的。”我见势不妙,连忙透过对讲系统大喊:“他中了这里的迷幻术!”
我这么说,其实也是想喝住其他人,这个地方还存有威胁。玉棺还没打开,是凶是吉也不清楚,不要这么快内耗。
“先制止他!”我一边说一边冲上前去,利用惯性使整个人凌空跃起,双脚踹向燕昆仑。第一下虽然踹中,但燕昆仑退了一步之后回剑便斩,我暗叫不好,已经没有躲闪的余地了。
倒是大伯这时候比较冷静,扯住燕昆仑的脐带管就是用力一拽。这一下虽然没有拽断,好歹也让燕昆仑动作一滞,给我争取到了避开的时间。
老程趁势便攻燕昆仑下盘,想要把他撂倒。
向蛮子大概也看清楚了局面,出手加入到了我们这边。
即便铁军和色勒莫想趁乱发难,要同时干掉我们四个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形势顿时逆转,变成了四打一。
但即便是这样,我们也没占到多少便宜。燕昆仑已经进入了暴走状态,每一招都是直取要害,而且自己也完全像是不要命了一般。反观我们四个人碍于水下环境制约,而且毕竟对阵的是失去神智的队友,所以谁也没有真正下狠手,反倒处于下风。当下之计,只能是尽量拖住他,只能想办法找空当卸掉他的木剑,把他控制住再想办法。
在我们和燕昆仑缠斗不清的时候,色勒莫和铁军竟然完全一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样子,摸到了玉棺前。我惊觉他们两个是想截胡,趁乱打开玉棺。
比起里面的东西被先拿走,其实我更担心里面会跑出什么幺蛾子。
铁军似乎并不清楚这玉棺的厉害之处,伸手就去摸,试图将之打开。
他的手按在玉棺上之后不久,那玉棺便像是突然之间被注入了能量一般,散发出一阵青色幽光。然后,铁军竟然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停住了,像是凝固在了原地一般。那些青色幽光一点点地从玉棺中溢出,附着在铁军身上,瞬间就把他变成了一个爬满了光点的人形。
几个人一看到玉棺发生的变化,都知道大事不好了。
大伯这时候仿佛终于下了决心,趁我们拖住燕昆仑的时候,抽出潜水刀割断了燕昆仑的脐带。脐带一断,潜水服中的备用空气,也就只够三到五分钟。
但与此同时,色勒莫竟然利用这个空档,直接冲过来抓住了我。我显然不够他打,没两下就被缴了械,把刀架到了我脖子上。
“你,拿出墨矩。”色勒莫控制住我之后直接推着我过去,显然他是想拿我做实验。我迫不得已,只好取出墨矩。
铁军这时候突然发出了一声声凄厉的嚎叫。因为挨得近,我发现他似乎正在快速地被那些光点腐蚀。
“打开玉棺!”色勒莫看到铁军异样的情形,没有废话就直接卸掉了我的脐带管,逼我就范。现在,我也只剩三分钟的呼吸了。
大伯一不做二不休,这时候在远端抓着色勒莫的脐带缆透过对讲系统发话:“放了玄羽,不然你也活不成。”
“你尽管试试。看你手快还是我手快。”色勒莫完全不受威胁。
“你杀了他,就没人可以打开玉棺。”大伯冷冷说道,手起刀落,也切掉了色勒莫的脐带管。
与此同时,另一边,向蛮子使出了自己当年战场上的手段, 在老程牵制住燕昆仑, 硬接了燕昆仑的一击之后,向蛮子侧身把燕昆仑手中的木剑压住,老程趁机飞起一脚把木剑踢飞。而后向蛮子使出来一身混不吝的蛮劲给燕昆仑来了个泰山压顶,强行利用体重的优势压制住燕昆仑,对着他脑袋就是一肘子。燕昆仑方才已经被大伯断掉了空气供应,缺氧的状态下战斗力大不如前,甚至已经有点力不从心,又吃了向蛮子一记老拳之后,终于不省人事。
我也有想过那个“鬼”也许可能也是幻觉的一部分,但仔细想想却又觉得不太可能,至少我们四个人刚才都亲眼目睹了那个鬼影的存在。
我其实并不知道如何才能解除这种迷幻作用。这个海底洞穴本身就暗藏了玄机,联想到那些神树上挂着的铃铛和青色幽光,倒也不无可能。而且按常理推断,鬼魂既然对墨矩下跪,并且将我们引到这里面来,想来应该不是他在作祟。方才我们三个因为水底能见度很低凑在了一起,说不定碰巧都处于墨矩的保护范围之内,而燕昆仑失踪的那一会,也许便是因为拉开了一段距离而受到了影响,又或者是二十年前燕昆仑已经中了这里的机关,回到这个环境之后在一些特定的条件下,这种迷幻术被再度激发出来,就像催眠一样。
至于现在到来的第二队人马有没有谁已经受到了这种迷幻术的影响,就不得而知了。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燕昆仑倒下之后,铁军却站了起来。确切地说,是一个光点组成的人形站了起来。他居然自己扯掉了脐带管,撤掉了防水潜水服,直接暴露在了百米深的水压之中,而后缓缓走了过来。色勒莫此时早有戒备,拉着我往后退。
“快点!”色勒莫手上的刀加了力催促,看来他已经没有多少耐心等我磨蹭了。
我端起了墨矩,将之打开。但不知为何,墨矩却没有像那天晚上一样浮现出三足乌的符号来。看来下一个歇菜的估计就是我了。
浑身裹着光的铁军看了另一边厢躺在地上的燕昆仑一眼,或者至少看起来像是看了他一眼,便向着我走了过来。但他的身体,竟然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在飞速融化,先是皮肤,接着是肌肉,再接着是骨骼, 水中升腾起一股细微的气泡。 与此同时,那些附着的光点似乎在快速替换着身体中失去的部分,逐渐变得暗淡。等铁军走到我面前时,那些光点已经彻底“长”在了铁军身上,变成了他的一部分。
或者应该反过来说,这时候的铁军,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人了。
眼前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形象。
这个人身高将近两米,身材魁梧,胸骨有些突出。虽然我不知道铁军是哪里人,但眼前这个人完全不是铁军的模样。他已届中年,高鼻长眼,带有典型的西北人长相。头发和胡子还在快速地长着,似乎是在复原某个形象——那个长眠于玉棺之中的人物。但那些替换了之后新长出来的细胞,不知道为何却泛着一种诡异的淡青色,以至于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行走的玉人。
那个玉人转过身,玉棺散发出的青色幽光骤然增强,那个战国时代的鬼再度从玉棺中浮现,仿佛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在青色的幽光中平添几分诡异神色。
此时,玉人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话,却没有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