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蛮子听到布莱克话中有话,却是微微一笑,接过话茬道:“老布,你这轻描淡写的听着不过瘾啊。还是让我来说吧,当时,我们在水下实际上已经找到了和氏璧的确切所在,然而却没有办法将那块石头带回来。”
“为什么?那块石头不是很重吧?”白若汐忍不住问:“还是说那块石头的保存环境很脆弱,不允许搬动?”
“不是,是没有办法。”向蛮子再次强调了这一点。他的说法很是奇怪,为什么没有办法?是当时水下的环境制约?还是人为的因素干扰?
“这么说吧,我们在水下见到鬼了。”向蛮子没等我开口,就说出了一个更加奇怪的说法。
在向蛮子说出这句话时,就连老谋深算的布莱克,脸上竟然也拂过一丝不快的神色,仿佛想起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事情。
“见到鬼是指遇到了什么奇怪的现象吗?”白若汐猜测。她大概觉得见到鬼是一种修辞说法。
“哦,这说法也没错。的确算是一桩怪事。”向蛮子有意望了布莱克一眼,而后压低了嗓门说:“我当时见到的,可是一个战国时代的鬼魂。”
向蛮子有意强调了鬼魂二字。
“您是说……真的见到了……那种……鬼魂?”白若汐吞吞吐吐地问,似乎完全不敢相信。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真的有鬼魂?”的确,所谓鬼魂这样的说法,通常我们都会当做是无稽之谈,而且也与我们一直以来所接受的教育相悖。
事实上,那天我的第一反应也是觉得向蛮子在故弄玄虚,即便在水底有些无法解释的怪异现象,也只能说是超出认知,“未”被解开的谜题而已,而非不能解开。至于鬼魂一说,我也从来没有认真相信过。但不知为何,当时我下意识地想到了布莱克之前提到了在我梦境里出现的鬼影,似乎这一切有着某种诡异的联系。
至少看起来,作为当时的亲历者,布莱克和向蛮子都相信了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一个战国的鬼魂?奇怪至极。
“我是个粗人,不懂那么多弯弯道道。 一句话,那真是碰哒鬼咧,当时我们在水下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人。”向蛮子语气稍微一顿,而后继续说下去:“那个人一身战国时期的打扮,没有带氧气瓶也能在水下走路,而且他就像个影一样,没有身体。而奇怪的是,那个人却能伤到我们。当时他提着一把长剑,割喉的手法干净利落。”
听到剑字,而且还是战国时期的古剑,老程顿时来了精神,连忙问道:“那剑是什么模样的?是不是青铜长剑的样式?”一边问,还一边比划。
向蛮子点了点头:“就是戏里那种古剑,你晓得啵。 ”
“您是说,当时在水下,整个考古队都被一个战国时期的鬼魂给杀了?”当我说出这个结论时,自己都觉得太过荒谬。
向蛮子苦笑着拿过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 那确实! 不然你要何解咯? ”
一直默不吭声的布莱克这时候也叹了口气。“向,老实说,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不相信你的说法。毕竟当时只有你和Luhut活着回到船上,其他人都已经死无对证。”
布莱克略一沉吟,吸了一口烟之后才继续说下去。“不过后来我亲眼目睹了一件事,让我改变了想法。”
布莱克没有细说那件事是什么。但言下之意,是布莱克竟然也和向蛮子一样,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有鬼魂的存在,而且一个战国时代的鬼魂竟然可以在水下杀掉八个大活人。要说向蛮子没什么文化容易迷信的话,布莱克可是常春藤院校的博士,绝不至于轻易盲从这样的鬼话。
布莱克的目光游移到了我的脸上,似乎在观察着我对这一个说法的反应一般。“年轻人,中国古代有一个思想流派,叫墨家。与儒家思想对鬼神‘存而不论’不同的是,墨家是明确主张‘明鬼’的。《墨子》中就有专门的篇章讨论这个问题。‘天下用以察知鬼神有无的方法,必定以大众耳目实际闻见的有无作为标准。如果确实有人闻见了,那么必定认为鬼神存在,如果没有闻见,那么必定认为不存在。假若这样,何不试着进入一乡一里去询问呢?从古至今有生民以来,也有人曾见到过鬼神之形,听到过鬼神之声,那么鬼神怎么能说没有?假若没有听到没有看到,那么鬼神怎能说有呢?’。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判断,甚至我们不妨可以大胆假设,远在先秦时期,当时的精英阶层或许就已经遇到过类似的现象。”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那张照片上的那句话,也是来自于《墨子》。这个已经湮没在历史长河里的学派,与如今的这些未解之谜又有何联系?
“当时我们进入到了一个很奇怪的海底建筑中,你爸无意中触发了一个机关,而后便出现了那个鬼魂,我当时炸掉了那个入口,才幸免于难。”向蛮子又补充了一句,算是回应了我刚才的问题。
“好了,现在到我问你了。”布莱克制止了我继续发问的尝试。
“你为什么要挖出陈博士留给你的时间胶囊?”布莱克的第二个问题又把我问住了。我已经完全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对于找到和氏璧来说,这个问题完全是无关痛痒。或者说他明知道问我的关键问题我肯定不会如实回答,不如旁敲侧击获取更多信息?
我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没有暗藏什么玄机,还是选择了坦白相告。
“首先,我答应了父亲。承诺的事情,就要做到,这是我父母从小教导我的事情。其次,这事关我父母亲的两条人命,我不想一辈子不明不白地活着,既然我看到了某些线索,我就会追踪下去。”
布莱克听我说完之后,默然点了点头。
“我的最后一个问题,十六岁那年,我们家遭遇的那次火灾,目的也是为了杀掉我吗?”我终于问出了那个淤积在内心很久的问题。虽然我极其不想去面对这个问题,但此刻我必须去面对。
布莱克犹豫了一下,没有轻易启齿。
而后,他才像是下了决心一般,点了点头。“你猜得没错。当时他们意识到了你的威胁,所以决定出手铲除隐患。”
这是个意料之中,却是在清理之外的答案。一直以来,我都在下意识地回避那一件事。
那一天,母亲其实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葬身火海之中。
为了保护我。
为什么,他们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夺走我所珍爱的一切?我不知道。
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常人,扔到街上都认不出来的那种,会对这个神通广大的组织造成什么威胁,我也不得而知。
但从布莱克口中听到这个答案时,我的内心中只有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念头。
我所遭遇的一切,我一定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我所遭遇的一切,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虽然我们各有各的立场,但我的第三个问题,还是希望你能如实回答。”在说出最后一个问题前,布莱克竟然一反常态,十分严肃地强调。
“如果有一天,你掌握了足以改变世界的权力。你会将这种权力赋予其他人吗?”
这是什么问题?跟我们现在的状况有什么联系吗?
老实说,在布莱克问我这个问题之前,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么形而上的命题。我从未想到过我能主宰什么。甚至连自己的命运,自己家人的安危,我都无能为力。在我沦为了阶下囚将近两个月之后,在养育我的大伯都受到我的牵连而身陷囹圄之后,在童年时的发小都因为我的缘故而被打得几乎半死之后,竟然还有人跑来问我,我如果主宰了这个世界会怎么样。这不啻为一个巨大的讽刺。
我差点想要爆粗口。只是考虑到眼下的状况,我还是忍住了对布莱克发飙的冲动。以布莱克的性格,他不会为了寻开心而玩弄我于股掌。他这么问,一定有他的理由,虽然我暂时还不知道这个理由是什么。
我冷静下来,努力地集中精神到这个问题上。
首先,这个问题的前提是我掌握了某种足以改变世界的权力,或者说力量。而后,我会如何做?
我会把这种力量完全弃之不用吗?我不知道。但很大可能不会。常言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若是我获得了某种主宰世界的能力,实际上也就意味着我需要担负起整个世界的责任。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任何人,走到这一步的时候,通常都是身不由己。即便为了自己身边的人,也必须投入到战斗之中。
我会将这种力量分给其他人吗?我同样不知道。这是个含混的设定,如果这种力量给予了其他人之后,我便失去了相应的权力,我肯定会比较谨慎。但如果分给其他人之后,我还可以保留原有的权力,那我说不定会打造一个英雄联盟出来。就像漫画和电影里常有的一样。
但……
“老实说,我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现在我的答案是:不。老实说,我不希望任何人拥有这种能力,包括我自己。但我不会放任这种能力不用,也会努力创造出约束这种能力的方法。”我想了一会,而后决定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