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里外的名荡山,几日来,山上的积雪已经融化,汇成潺潺的溪水,缓缓地向着山脚流淌,刘戚衫趴在沟间,抹了把脸,冰冷的溪水刺痛着脸骨,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们已经三天没有吃饭,每日靠着山间的野食裹腹,如今正值隆冬,可吃的食物并不多,山上的松鼠、松子、坚果早就被他们扫荡一空。若在没有食物,这四千多人恐怕就会饿死在这里。
刘戚衫披头散发,污头垢面,看着身后衣衫褴褛地士兵,轻轻叹了口气,他们佯攻金陵后并没有和林枫会合,而是隐藏到这山上,名荡山说小不小,但容纳四千多人不被发现,绝非易事。
就在这时,山下急匆匆地奔来一名士兵,抱拳道:“将军,朱令斌已经率众离开营寨,只留五千残部!”
刘戚衫眼帘一亮,惊疑道:“当真?”
“属下亲眼所见,绝对不会错,林将军在他们军营两侧设了伏兵,朱令斌派人围剿后便以为再无后虑,遂率全军出击。”
“好!”刘戚衫哈哈大笑,几日来的苦等终于有了结果,一挥甲袍,转身高喊道:“传令全军,全速奔袭敌营,这将是我们的最后一战,赢了,咱们就是大唐的功臣,输了,也不失为一条热血男儿!”
“诺!”
雄武军大营,守将名叫丁大宝,粗人一个,长的也是三大五粗,正坐在营帐中和几个属下喝着热酒,中间起了一个火盆,上面架了口大锅,咕咕地冒着白气。虽说军规明文规定行军时不准喝酒,但真正当回事的少之又少,再说眼下又是寒冬,喝酒多是为了驱寒。
“奶奶的,这个鬼天气,冻死老子了!”
“就是,咱们大唐六军几十年都没有打仗了,谁知道如今竟然起了内讧,那林枫也太不知好歹,你们说他这么拼命是为了啥呀!”
丁大宝从锅里捞起了一块还没煮熟的兔腿,撕咬了两口,骂骂咧咧地道:“******,还能为啥,他杀了宋丞相的儿子,能指望活命嘛,不过这小子倒是有些本事,那首精忠报国你们听过没,****娘的,老子一听就浑身热血沸腾!但这小子为了一己之私就把咱们全都拖进来,不厚道!”
“可不是嘛,龙武军四万多人,他说烧便全烧死了,简直太残忍了,这种人,一定没有好下场!”
几人边吃边聊,不到一会都有了些醉意,突然,一个亲兵面色慌张的冲了进来,颤声道:“丁将军,不好啦,林枫带人杀入咱们大营啦!”
丁大宝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道:“你说什么?朱将军杀了林枫回营了?”
“不是,是林枫杀到咱们营帐了!”
话音刚落,“碰”地一声,一支利箭穿过帐帘带着呼啸地风声飞过丁大宝的耳边,深深地插入后面的案几上,箭尾颤颤抖抖,‘嗤嗤’作响。
这一下,丁大宝的酒意顿时醒了三分,怒瞪道:“你说林枫带人杀到咱们这里?**的,那还等什么,赶紧让兄弟们准备迎战!”
说罢,也不管那几个还未酒醒的下属,当先向外冲了出去,此时外面的士兵早就准备好了,但身子却是一律对着后方。
丁大宝诧异地走到营帐后,只见前方雪水四溅,几千衣衫不整的神武军快速的向这边疾奔而来,他皱了皱眉头,唤过一个亲兵问道:“怎么回事,林枫不是在前方被包围了吗?这是谁的人马?”
那亲兵眯着眼睛看了会,依稀能瞧见对方扛着的大旗上隐隐飘动着一个‘刘’字,他细想片刻,恍然道:“是刘戚衫,前几日攻打金陵的那支部队!”
“原来是他们!哼,没想到早就有预谋!”丁大宝说罢,面色一整,高声道:“重枪手准备,其他人,随我杀敌!”
“诺!”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技巧、权谋的战斗,双方人马又差不多,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拼的就是狠劲,刘戚衫手持一把七尺长枪,身先士卒,冲在最前端,十米,五米、三米、两米、一米...
“杀!”他大喝一声,手中的银枪猛地杵到地上,身体犹如一只雄鹰,连翻踹倒几人,前排立即被打出一个缺口,他一挥手,高喝道:“冲啊!”
一时间兵马如潮,杀声震天。
十里外的战场,七八万人如同绞肉机般,不停地收割着人命,皇甫继勋和魏彰两支军队早就溃败,若不是朱令斌即使赶到,他们恐怕已经四下逃散,不过即使他们多了四万人多,眼下还是抵挡不住神武军的攻势。
人往往在被逼绝境时,会爆发出惊人的潜力,此时的神武军斗志如虹,人人都杀红了眼,挟着打败皇甫、魏彰的余威,犹如一只只饿狼般,凭着一股热血,越战越勇。
赵大虎脸上的伤口早就迸裂,浑身都染红了鲜血,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抡着一根狼牙棒,显得各位的狰狞。
“轰”地一声砸翻一名士兵后,舔了舔嘴角的血迹,放声狂吼,两侧的敌军眼见如此气势,不禁都往后退了两步,刚一愣神的功夫,神武军的其他士兵已经冲了上来,如割草芦般一刀砍下,他们的刀刃已经砍卷了,但没有一个人后退,如发了疯般的向前冲。
不远处的朱令斌见此状况,皱了皱眉头,实在没想到林枫如何在几个月内把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提高到如此恐怖的地步,眼下这局势,就算最后他们能赢,恐怕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当下咬牙道:“传令全军,撤回军营。”只要再过一个时辰,等这些人的勇劲过了,凭借他们人数几倍的优势,灭掉这帮人轻而易举!
当下,在朱令斌率军掩护下,六七万人有条不紊缓缓向后退去,皇甫继勋在一干亲兵保护中,一边撤,一边骂道:“疯了,这帮人******都疯了!”
全军撤至大营不远处,前方的人马突然停住了,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家的大营寨门紧闭,而上面的旗帜,却是‘林、刘’两个大字,一个浑身是伤的士兵跌跌撞撞地向他们高喊道:“不好啦,咱们的大营被林枫占领啦!”
“轰!”
此消息一出,全军震动,人人都慌了神,后有追兵,前方被堵,怎么办?他们这稍微一愣神的功夫,后面不明所以的士兵还在不停的往后退,顿时人挤人,乱成一片,而在此关键的时刻,皇甫继勋下了一道致命的错误命令:“全军撤退!”
北面是长江,南面是鸠兹水和丹阳湖,往哪个方向退,他没说,于是前方的士兵都乱糟糟地向两边退去,还有些甚至反身向后退去。
怪不得皇甫继勋昏了头,他实在是被神武军那股子不要命的气势吓怕了,眼下见了大营被夺,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撤退。
这时候,原本紧闭的营寨大门突然打开,刘戚衫身披血甲,带着几千人冲了出来,高吼道:“杀呀!”
朱令斌脸色急变,难得的暴粗口骂道:“妈的,是谁下令撤退的!”到了此刻,他已经完全明白了,林枫一开始设在两侧的伏兵根本就是在迷惑他的视线,真正的伏兵,原来早就设在了他们后方。
可惜明白已经迟了,全军已乱,军心已摇,人人都惊慌失措地向两边逃去,后面那些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眼见前方的人在逃,他们也跟着四下逃散。直到此刻,这支军队终于完全崩溃了。
六七万人的优势,此刻反而成了累赘,一时间人仰马翻,脚踩马踏,嘶喊声乱作一团,林仁肇高举军旗,把全军分成四股,来回穿插在敌阵中,不停地收割着人命,敌营中有一部分人逃至江岸,刚刚站稳身形,就被身后的人挤下滚滚长江,溺水冻死者,不知凡几。
朱令斌铁青着脸,看着四下逃散的败兵,心中犹如掉进了冰窖,一位副将走上前,急声道:“将军,咱们快撤吧!”
朱令斌摇了摇头,缓缓拔出宝剑,就要自刎谢罪,那偏见状忙挥刀打落,唤过几名士兵,架起他便向南边撤去。
浮源渡,是南方绕道金陵的毕竟之路,朱令斌被几十位亲兵护着,一路狼狈的逃至此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两侧的密林中突然窜出百余名身穿黑衣的大汉。
当先一人面容俊朗,年不过三十,抱拳笑道:“朱将军,在下李简,再次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