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寒风瑟瑟,十月的天气晚间已经有些凉。
周府的后花园中,周宪披着一件夹层外套,仰着脸,痴痴地看着那道围墙,她---已经在这站了两个时辰。一阵冷风拂过,身子不禁打了个寒颤,也犹如她此刻的心。
静儿坐在不远处地凉亭中,手托着下巴,像小鸡啄米般打着瞌睡,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感到眼前一道人影晃过,顿时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皮,而自家小姐,正面容木然地缓缓向前行去,脚下竟是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忙揉了揉眼晴追了上去,问道:“小姐,林公子来了没有?”
周宪幽幽地道:“落花有意,却原来是流水无情,罢了,我只当是个梦,梦醒了,也该面对现实了!”
静儿一愣,看着小姐一夜之间好似整整瘦了一圈,面容憔悴不堪,立即咬牙道:“小姐,你等着,我翻过墙去找他,一定要向他讨个说法!”
周宪摇了摇头,蓦然停下脚步,指着园中一处草木凄凉地道:“你看那株珍珠梅,它本是北方的植物,可我们却勉强把它移植到南方,到头来只能是枯死,他既然不曾在意过我,我们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静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簇已凋零的珍珠梅,卷着枯黄的残叶,在一片鲜红嫩草中似乎在诉说着的落寞与悲凉.......
十月初九,闹得沸沸扬扬,万众瞩目的“周家选婿”之赛终于拉开了序幕。朝廷为了体现重视,这场比赛的主人特由名冠江南的大学士韩熙载主持,据说介时,皇上也会亲自到场观看比赛。
对于林枫,他们是不看好的,一来他最近虽然出名,可名声太臭,二来,这人以前名不见传,墨迹无名,想打败七才子,无疑痴人说梦,他们更想看的,是七大才子之间的比拼,这些人都是各个地方名动一时的少年俊才,他们之间比拼,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加上又是为周家选婿,更是一段让人津津乐道的佳话。
清晨,林枫特意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在窅娘的陪同下,缓缓地钻进马车,同行的有安定公,查小然和王屋山。
南唐笃信佛教,这凌音广场便是独孤山上的龙音寺里一处平日作为讲经传道之所,因为占地较广,所以选择在这里比赛,独孤山,说是山,不过是一块地势较高的林丘,整座山便是一座寺庙,又因为周边地势平坦,由此得名独孤山,林枫刚走下马车,就见进出的人络绎不绝,男女老少皆有,寺庙门口竟然还摆起了商贩。几人随着人流,踏着青石阁廊,古刹熏风,一路向前走去。刚来到地点,几人顿时被眼晴的景象吓了一大跳,放眼望去,人山人海,涛声鼎沸,偌大一个广场被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中间起了一个高台,上摆八张长桌,南北七一两分,中间立一人,身穿紫色官袍,腰佩银鱼袋,脚踏祥云朝靴,看上去年过五旬,神态饱满,面色宽正,他身边围着五位少年,年龄都在二十岁上下。
查小然指着台上介绍到:“那位便是当今大学士韩大人,也是太子太师,今日由他主持,公正方面绝不会偏袒!”
李从嘉指着不远处一处临时搭建的观台,对身边几人道:“我们坐过去吧,这里人太多,不太安全!”那处观台高三尺,旁边立着几位身穿铠甲的侍卫,是他前日命人建成,专门为了方便观看比赛,说完,又对着林枫笑嘻嘻地道:“林大哥,虽然我不看好你,不过也别太丢脸,少说也要赢他两个回合!”
林枫苦着脸,拱手道:“我尽力而为吧!”
查小然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叹道:“林兄不必气馁,今日他们以七敌一,就算输了也没甚不光彩,只不过周小姐...哎!”
王屋山笑道:“是呀,不管结果如何,只要用心对待就成,我们一定会支持你的!”
相对而言,倒是窅娘的话简洁明了:“相公,加油!”
林枫苦笑不得地看着他们,摇头道:“我说你们怎么弄的好像为我送行一样,这还没比呢,对我也太没信心了吧!”说完,看了台上一眼,摆摆手道:“行了,你们走吧,人快到齐了,我上去了!”
台上此时又上来一人,正是卢郢,他和众人打过招呼后,便眯着眼晴四下寻找,相对于其他才子而言,他此次的目的更多是想看那个乡巴佬出丑,上次在凝香园被他取了个巧,这次,他一定要堂堂正正地找脸面。
西北角处早就开了一条通道,林枫拖着脚步,缓缓地走过去,刚到路口,左边便走来一位身穿白色长衫的英俊少年,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坐了个请的手势。
那人轻轻一笑,抱拳道:“在下杭州朱茹松,还未请教?”
“林枫!”
“哦?”朱茹松有些诧异地打量了他一眼,逐摇头叹道:“林兄仪表堂堂,知礼谦让,看来外界传闻果然不可信,在下昔年有幸得遇周小姐芳容,今日才论大赛,只愿见她一面,林兄能被周家看重,真可谓是天下男儿中的福气!”
这人说话温文尔雅,豪不做作,林枫不由伸出一丝好感,叹道:“过奖了,周小姐在下势在必得,这才论大赛,某高攀一句,就当是和大家切磋吧!”
朱茹松呵呵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过台上那几位,怕是不会让你如愿!”两人说说笑笑,逐步向前方走去!
来到台上时,另外六人都已经坐好,见着他们二人同时上来,不觉有些惊奇,他们七大才子在城中都碰过面,并由卢郢做东在醉红楼把酒畅谈,所以都比较熟悉,对于林枫,都没怎在意,他们的想法和底下的观众一样,认定了今日只是他们七人之间的较量。
林枫倒与朱茹松上前和韩学士打过招呼,各自反身坐去。他今日穿身雪白的衣衫,墨玉一般流畅的长发用雪白的丝带束起来,一半披散,一半束敷,风流自在,潇洒俊傥。在看对面坐着的七人,无一不是如此装扮。
今日底下来的大多都是士林学子以及金陵城中的权贵公子小姐,至于老百姓,则都坐在了外围,看到台上众人坐定,议论纷纷。
“那家伙就是林枫吗?长的不赖呀!”
“切,还不只是个小白脸,听说他的吃喝用度,就连老婆的胭脂水粉钱,都是王姑娘缝贴!”
“不会吧,看他那气度,不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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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对面的七大才子也是一等一得容貌,可林枫却比他们多了一份成熟和淡定,后世他有几次在他们学院发表过演讲论文,两回下来,这胆子倒是练出来了,现在底下虽然多了几倍的人,多少还是能从容应对。
韩熙载眼见众人到齐,咳嗽了声,正准备开口,突然一个高八分贝的尖嗓子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闻言大惊,扭头望去,前边是执依仗的小太监及皇宫亲卫军,后边黄罗伞盖下有个步辇,由八个太监抬着向这边走来,而上面坐的正是李璟。后面跟抬着一个露天的帐帘鸾驾,永宁公主极其不安分的坐在上面东张西望。
一路行来,那些民众士子纷纷就地下跪,林枫忙也走开桌子,跪倒在地,跟着大家高呼万岁。到了人群边缘,李璟走下步辇,一路向这边踏来,身后则跟着几位朝廷大臣,御史大夫陈杰、兵部尚书查文徽、枢密副使魏岑等等一干要臣,而落在最后的,赫然就是大司徒周宗。
李璟跨上高台,挥了挥龙袖,对着底下高声道:“今日江南七大才子论诗比对,汇集天下才俊,乃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世!实乃我大唐之幸,亦朕之幸,众位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他说七大才子,显然没有把林枫算进在内,而李璟之所以把今日的比赛弄得如此隆重,无非是想借此机会,网罗各地人才,就说这江南七子吧,都具有很高的声望和才学,而且金陵来了这么多的才俊,也指不定能从他们中间发现几个,是以,他已经发布诏书,七日后举行大举,也就是制举,属于科举的一种,由皇上不定期临时指定。
说话间,自有太监搬过龙椅,李璟坐下后,见台上几人都站着,忙笑道:“今日比试乃是为周家小姐择婿,实属一桩雅事,诸位不必多礼,都且安坐,来人呀,给各位爱卿赐座!”
底下的观客都生出一种悠然神往的感觉,能和当今天子共同观赏群萃,真乃大幸也!
韩熙载请示皇上后,走上前台,高声喊道:“比赛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