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阁一案,范家二少奶奶临死之时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六六子杂略陆兵谋术蓍。这十个字前后毫无联系,又非字谜之意,陆炳对此束手无措,琢磨许久不知其意,幸得范尧卿最后一刻将其解出,众人才可一窥究竟。
二少奶奶本身酷爱读书,娘家藏书万千,自小随父亲浸于水墨之间,白日整理书籍,夜晚挑灯畅读,对藏书整理之法了如指掌。她所留下的十个大字,正是藏书整理之法的转换,若不通晓其法,是万万破解不了的,这也是范尧卿能解陆炳不能解的原因。
藏书之法,始于汉代刘向刘歆父子独创的七分法,至魏晋时期,因藏书量渐多,李充又创四分法来囊括群书。
七分法,以总括群书的辑略为首,其后将书分为六大类,分别为六艺略、诸子略、诗赋略、兵书略、术数略、方技略。循此六略下移,便能破解十字之谜:六六,便是六艺略下的第六类春秋。子杂,便是诸子略下的杂家类。略陆,便是诗赋略下的陆贾之赋。兵谋,便是兵书略下的权谋类。术蓍,便是术数略下的蓍龟类。
十字之谜依七分法所得五小类,再将五小类依天一阁所用的四分法找到对应位置,便能找到二少奶奶所藏之书。
四分法将书籍分为四部,分别为经史子集。第一类的春秋,存于经部春秋类。第二类的杂家类,存于子部杂家类。第三类的陆贾之赋,存于集部总集类。第四类的权谋类,存于子部兵家类。第五部的蓍龟类,存于子部术数类。
范尧卿手执十字,穿梭在天一阁之间,不出片刻,便从指定位置找到所藏之书页。
书页所记,是一段哀婉的爱情故事:
武宗迷道,信谗言,遂灭佛。千里废寺,万里哀鸣,佛碎僧亡,惨哉哀哉。释瑞哀之,携经南逃,风餐露宿,历经万难。临至南疆,体有不支,幸得萧蝶儿所救,死里逃生,万幸之至。
萧蝶儿,王之女,时年七岁,喜释瑞,常随之。释瑞普佛法,蝶儿卧其侧。释瑞救难民,蝶儿散万金。万民拥之,王甚喜。
十年后,蝶儿初成闭月羞花之貌,王宫贵胄纷至沓来。
蝶儿赠银蝶,释瑞抚之,长叹岁月。
一日,蝶儿泪眼至,问释瑞,娶否?释瑞大惊,疾呼荒唐。释瑞为僧,年为其父,岂能娶之。
释瑞恐误蝶儿,连夜出走,云游四方。蝶儿以泪洗面,终生不嫁,宣扬佛法,行医救人,行释瑞之所行,遂创太虚。
时月匆匆,蝶儿常念瑞,遣人寻之,知瑞亡。详查,瑞亡于所救之人,歹人见银蝶,欲抢,瑞夺之,遭不幸。
蝶儿闻言,哀呼:蝶儿害瑞!
后性情大变,研毒蛊,害无辜,尸横遍野,毒虫肆虐,甚有毁天灭地之势。中原危,上大怒,欲发兵。幸得王大义灭亲,遂结其乱。
读罢,洛清浅与陆炳两人相顾无言,唯有紧握双手,才觉心中安慰。
前四页讲了释瑞与萧蝶儿凄美的爱情故事,令人唏嘘。后一页是一张画,画间林中落雪,桃花盛放,一只蝴蝶穿梭其间,无忧无虑。
洛清浅不懂其间奥妙,望向陆炳,而陆炳只笑不语,只是与她一同乔装打扮,连夜离开了天一阁。
“喂,为什么让我打扮成这样?”洛清浅扶正自己的妇人头,望着风流倜傥的陆炳有些不解。
陆炳无视她的愤怒,笑得一脸奸诈,“我们此行凶险,我必须时时看护着你。”
洛清浅似觉有理,点了点头,“也对,你得保护我,不过我们是去往何处。”
“融雪山庄。”
融雪山庄,半个月后要举行五年一度的鉴宝大会,名为‘融雪宴’,由融雪庄主融易创办,至今已举办五次,每次都会出现惊天动地的宝物,不过融雪宴上的宝物,并非奇珍异宝,而是武功秘籍或绝世兵器,有资格赴宴的,都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所以,两人此行,危机重重。
两人一路奔波,于融雪宴前日抵达山庄,山庄位于融雪山顶,初冬时节,融雪山已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两人爬了半日,才到达峰顶。常言之高处不胜寒,谁知峰顶竟比山脚暖和几分,融雪峰名虽如此,但山顶积雪常年不化,温度却冷暖适宜,百花争艳,四季如春,是个仙境般的地儿。
洛清浅望着积雪中的桃花林,忽然想起第五页上的画,积雪之上,桃花芬芳,一只蝴蝶自由飞舞。
“你究竟在萧蝶儿与释瑞的故事中发现了什么?”洛清浅怎么也想不出这故事中藏有什么秘密。
气鼓鼓的模样在红色大氅中显得格外俏皮,陆炳望之,心生荡漾,不由将其紧紧环住,笑道:“你都没看出来,想来那黑莲教就算得了这故事,必然破解不了。”
洛清浅环住他的腰,顺势挠了挠,“陆公子,可否替小女子解惑?”
陆炳连忙告饶,“奥秘就在故事的最后几句:甚有毁天灭地之势。中原危,上大怒,欲发兵。幸得王大义灭亲,遂结其乱。”
洛清浅细细琢磨这几句话,恍然大悟,“短短几月,萧蝶儿就能使中原等地受到威胁,足见其势。所以,黑莲教找的是萧蝶儿当年作乱的秘密。”
“小脑袋瓜终于想明白了,不容易啊。”陆炳故意叹了口气,感叹她可怜的智商。
洛清浅见他如此,作势要打他,却见前方有座宅子,宅子上方有一金匾,融雪山庄四个大字在白雪之下金光闪闪。
陆炳携洛清浅走上前,将请帖送上进了宅子。
宅内风景更甚,山石作饰,泉水流之,偶有花草生于其间,飞鸟落于其上,人间仙境也。
两人携手随小厮往内走着,忽闻身后一清脆笑声:“好恩爱的夫妻啊。”
洛清浅与陆炳驻足回望,原是一年轻女子,生得花容月貌,清丽明朗,气质与洛清浅有几分相似,但明显稚嫩许多。女子看清洛清浅与陆炳的面容,笑容收敛了三分,露出些许羞涩,“两位生得真好看。”
洛清浅见她如此可爱,不由心生亲近,“你长得也是好看极了,定能找到自己的俊俏郎君。”
女子闻此双颊泛红,“两位应是来参加融雪宴的,客人都在前厅,我带两位去吧。”
融雪宴果然不同凡响,厅中有八张木椅,椅后站了些许人,看身形都是练武之人,洛清浅被女子带到一角,听她说道:“这八张椅是为武林八大高手准备的,二十多年间,椅子上坐的可都是不同的人,唯有林伯伯,稳坐第一把椅二十多年。”
“你林伯伯可是江湖第一高手林若风?”陆炳问道。
见女子点头,陆炳又道:“想来你便是融庄主唯一的女儿融念了。”
见他识破了自己的身份,融念也不遮掩,笑道:“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可叫我陆大哥,叫她陆大嫂。”陆炳回道。洛清浅嫌弃的扫了他一眼,却没有反驳。
三人说了几句话,听小厮通报:岭阳山庄岭庄主岭夫人到,庆元山王大侠到,乌京山乌少侠到,封家封澜公子到……
洛清浅听到封澜二字,以为是重名者,抬眼望去,确是刑部侍郎封澜,多日不见,他比以前多了几分成熟,但眉眼间透着些许疲惫。洛清浅正想着,又听小厮喊道:林若风大侠到。
融念闻此,急忙跑到林若风跟前,十分熟稔的与其交谈,脸上是止不住的欢喜,林若风更是一脸宠溺的看着她。
待宾客到齐,融庄主这才出现,满面笑意,“各位豪杰远道于此,融某人倍感荣幸,依照惯例,各位需将手上宝器移交聚宝阁,待我与八大高手选出十件入围之品,再一较高下。”
融庄主说完,便有人喊不公平。融庄主听到这话不怒不闹,笑脸相对:“当然,若有不服,可拿宝器上台比试。”融庄主说罢,便让小厮带路前往聚宝阁。
聚宝阁,专为融雪宴建造,阁分上下两层,每层隔成五间,置所选兵器,隔间内置两张床,可派专人日夜守护。参选兵器置于堂中央,贴好标签以明所属,安排好这一切,融庄主又命人分好厢房以便客人休息,陆炳与洛清浅在融念的关照下,得以与八大高手同住前院,其余之人皆往后山歇息。
夜晚将至,融念带了些许吃食来见洛清浅,食盒刚开,香气扑面而来,清蒸鲈鱼、香辣猪蹄、卤牛肉、红枣银耳羹、还有两道青绿小菜。看得洛清浅是垂涎欲滴。未待三人落座,便听到门外有人喊道:陆大人,洛姑娘,我是封澜,可否一见?
洛清浅听是封澜,忙将他迎了进来,“来的正好,融小姑娘带了些许好吃的,一块吃吧。”
封澜望着桌上美肴,忽然笑出了声:“你们看这是什么。”只见他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从里面端出一道道美味,竟与融念带来的一样。洛清浅与融念相视一笑,连连叫好,四人围着八仙桌,守着一桌美食,饮得一壶好酒,竟油生出不曾有过的畅意。
“想不到封大人竟是八大高手。”封澜给人的印象是温文尔雅,一副文人做派,谁想,竟是江湖八大高手。
封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下实为浪得虚名,只不过想结识一些江湖豪杰,故拼尽全力,挤进了八大高手的行列。”
融念见他们如此熟稔,不由好奇:“不知陆大哥武功如何?”
陆炳笑道:“哪敢窥高手之席。”
封澜尴尬的笑了笑,连道其过谦了。
封澜过会还需审验兵器,四人虽早早结束,也是月上枝头,封澜不放心融念一小姑娘回去,便主动将其送回。融念本是直爽性子,想到什么便问什么:“封大哥是不是喜欢陆大嫂。”
封澜一下没听明白,融雪补充道:“就是洛姐姐。”
“陆大嫂……她让你这么叫的吗?”
融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陆大哥让我这么说的,难道不是吗?”
封澜神色暗了暗,借着月色苦笑两声。
融念见他如此,更是肯定了心中猜想,只是此时的封澜眼眸中尽是落寞,融念不禁有些心疼,“封大哥一样出众,定能找到与陆大嫂一样出色的女子。”
封澜苦笑两声,“我送你回去吧。”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厢房中传出痛苦的哀嚎,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听到了吗?”融念一脸嘲讽的望了望不远处,“岭阳山庄的岭庄主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对夫人也毫不手软。”
“你怎么知道?”
融念冷哼两声,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头,精准霸道的将石头弹向岭庄主厢房,只见石头穿破窗纸,直冲黑影,屋内顿时传出一声惨叫,融雪急忙带封澜藏了起来。
岭庄主出来寻人,自是没有寻到,骂骂咧咧的回了厢房,两人这才悄悄溜了出去,融念舒了口气,“臭男人,就是欠揍。”
这小姑娘着实古灵精怪,封澜不由笑了两声,忽见融念手指破了一块,指肚上有些血迹,但奇怪的是她的血液与常人不同,呈现出乌黑之色。
“你的身体怎么了?血液为何呈现黑色?”封澜有些担忧,“你洛姐姐是大夫,去让她看看吧。”封澜说着,便拉着她往回走,谁想融念撇了封澜,慌张逃走,封澜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有些奇怪,但未多想。
第二日,天未亮,便听到小厮喊:“岭庄主死了!”
岭庄主的尸体是在聚宝阁的大厅中发现的,尸首分离,头部被挂在大堂的正中央,血淋淋的模样着实吓人,就在这时,有人惊呼:看左边。众人望去,见左侧的墙壁上有一血红大字“灭”。
融庄主见此,大怒:“何人如此猖狂,竟敢在我融雪山庄杀人作恶。”
灭与死不同,死,即杀而亡。灭,有覆灭之意。此人竟想灭杀江湖豪杰,着实猖狂。
众人皆知此意,心生恐惧,顿时慌作一团。融庄主晓众人心思,说道:“众人不必惊慌,江湖豪杰皆在此,能怕这等腌臜货?况且,刑部侍郎封大人在此,岭庄主之死,必能真相大白。”
众人闻此,都觉有理,这才安静下来听融庄主安排。“尔等先回厢房,待我们将凶手揪出,再做下一步决定。众人若是无聊,可结伴在融雪山周围转转,但不得下山,若有人私自下山,便是杀死岭庄主的凶手,莫说在下不会放过尔,岭阳山庄众弟子也会将尔碎尸万段!”
众人走后,融庄主来到封澜身侧,抱拳示歉:“情势所逼,不得不让大人出面镇场子,还望大人恕罪。”
封澜抱拳回敬,“融庄主过虑了,只不过在下需要两个帮手。”
“何人?”
封澜朝身后的陆炳“夫妇”笑了笑,道:“请陆大侠与陆夫人助在下一臂之力。”
洛清浅见到尸体,手觉痒痒,看向陆炳的眼神中充满兴奋,陆炳来此本有他意,此时插手正是接近融庄主的最好时机,便点头答应了。
洛清浅径自走向尸体,融庄主等人见一女子验尸,不觉荒唐,欲上前阻拦,封澜忙解释道:“融庄主,这天下怕是没有比陆夫人更熟悉尸体的了。”
洛清浅听到这话,翻看尸体的手顿了顿。
死者身上布满青紫伤痕,洛清浅顺着伤痕摸了许久,才道:“死者表层多处青紫,内部器脏多处受损,但死者衣衫完整,并无撕裂打压的痕迹,由此判断,凶手内力深厚,武功不在岭庄主之下。”
验完尸身,洛清浅移到死者颈部观察了一会儿,又命人将死者头部解了下来细细端详,“颈部切口肌肤外翻,但不明显,切口平整无断层,说明凶手是在死者活着的时候一刀砍下头颅,但死者双眼紧闭,神色无异,可断定凶手先将其打晕,再砍掉脑袋。”
洛清浅验毕,起身擦了擦手,这才发融庄主看自己的神色中满是惊异。
“陆大嫂,你真的太帅了。”不知从何处跑来的融念一脸惊喜的拽着洛清浅衣袖,“姐姐,你能不能教教我,让我也能随便摸摸尸体便知他们是如何死去的。”
融庄主虽敬佩洛清浅,但对女儿接触这行还是心有芥蒂,急忙斥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许见这血腥场面,赶紧出去。”
融念朝爹爹撇了撇嘴,转而问封澜,“不知封大哥有何见解。”
封澜望着尸体,思索片刻,缓缓道:“刚刚陆夫人所言,想必大家也听到了,岭庄主死于高人之手,在座的各位皆是江湖高手,但能轻易虐杀岭庄主的却是寥寥无几,唯有……”
封澜说到这儿,众人便自觉得望向江湖第一高手林若风。林若风位居江湖第一高手二十多年,武功深不可测,虐杀岭庄主想必是轻易之举,况且那“灭”字,也只有他敢说得出口吧。
“不可能。”融念忽然朝众人喊道:“林伯伯是义士,行走江湖多年一直是行侠仗义,多少人念着林伯伯的好,他怎会做出这等残暴之事。”
众人知融念所言属实,但林若风与岭夫人却有着不可言说的关系啊。
“但是林大侠与岭庄主有夺妻之仇,他做出这等事也是意料之中,不可因其行善之为而忽其作恶之事。”
“对。”有人附和,“况且岭庄主该杀,谁不知他是个卑鄙小人,为了青鸢剑不惜使用计谋抢了兄弟心上人,婚后对其夫人大打出手,这等阉人该杀!”
洛清浅听得一脸懵,这岭庄主算是白活了一世,临了得了这么个臭名声。
这案子还查不查了……
“我们相信凶手另有其人。”有人喊道:“林大侠若是因夺妻之仇杀之,十多年前便动手了,哪还等到现在。还请封大人找出真正的凶手,不要冤枉好人。”
封澜有些尴尬,回道:“在下从未说过林大侠是凶手,只不过他的嫌疑最大。”说着,望向林若风道:“还请林大侠配合调查。”
林若风点了点头,走近封澜低声说道:“有些话想对封大人说,但现在人多不方便。”
封澜明了,示意众人退下,只留融庄主与陆炳洛清浅。
“昨夜我确实见过岭庄主。”林若风叹了口气,竟红了眼睛,“昨夜鉴宝完毕,我等往回走,岭庄主将我约到僻静处,指着额头上的伤口问我,是不是心疼他夫人。”
封澜听到这儿,便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岭庄主以为林若风心疼岭夫人糟他毒打,特意躲在暗处教训她。
“我虽不知他何意,却知月儿在他身旁吃了不少苦,我越想越气,就出手伤了他。”事虽至此,林若风却无悔色,“这几十年来我多次想杀了他,但不知月儿何意,便没动手。”
洛清浅有些疑惑,“岭庄主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林若风摇了摇头,恨道:“我倒是想亲手杀了他。”
围着聚宝阁观察了许久的陆炳,忽然开口:“听说昨夜有人睡在聚宝阁?”
融庄主点了点头,回道:“对,昨夜我们几个选好宝器,便吩咐弟子在此看守,只不过他们是在隔间而非大堂。”
陆炳又问:“阁门可有上锁?”
“内外皆有落锁。”
“那就怪了。”陆炳摇了摇头,“若凶手是守宝之人,那他本在阁内不稀奇,但岭庄主又是如何进来的?”
众人也是迷惑不解。凶手究竟是如何潜进阁中,若非阁内有机关,但陆炳观察许久也无任何发现。
案子就此搁置,众人皆无头绪,就在这时,有小厮来报:小姐不见了!
融念不见了,丫鬟围着山庄找了一圈不见小姐,只在她梳妆台上发现一封信。融庄主急忙撕开信封,上面只有一句话:宝物换汝女。
洛清浅闻此,焦急问道:“是不是凶手又行动了。”
“不是!”融庄主回道,但见众人疑惑的望着他,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杀害岭庄主的凶手与带走念儿的凶手动机不同,一个要灭,一个要宝,截然不同的目的啊!”
陆炳点了点头,“融庄主说得对,但现下应立即封锁山庄,严查下山之人,确保令爱还在山中。”
融庄主立即照此去做,但命人将整个山庄都搜遍了,也不见融念踪迹。为稳人心,融庄主封锁了消息,只说寻找杀害岭庄主的凶器,只字不提融念失踪之事。
“难道念儿已不在山中?”融庄主一脸焦急,融念可是他唯一的女儿,她不能出事。
封澜摇了摇头,“融念离开我们不足半个时辰,凶手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她带下山去,融念定是被藏在山间的某个地方,还请庄主好好想想山间有什么藏人的地方。”
融庄主思索许久,还是摇了摇头,“融家人对融雪山了如指掌,无论何地都逃不出我们的眼睛,念儿若还在山上,我们怎会寻不到!”
封澜没有接话,只是问道:“歹人口中的宝物是何物?”
此话一出,在二楼查看聚宝阁的陆炳也俯身望之,融庄主支吾片刻,叹了口气:“应是融家祖传的千元剑法。”
在座之人一听千元剑法,顿吸凉气,当年融家祖先融元凭借千元剑法横扫江湖,叱咤数十年,比今日的林若风还要威风许多,但融元死后,千元剑法失传,融家后人只能凭借口口相传的一招半式立足武林,但足见千元剑法之精妙。
“莫非千元剑法并未失传?”林若风首先问道。
融庄主惭愧的点了点头,“融家后人武学造诣太浅,学不了千元剑法,便谎称千元剑法失传。”
待众人唏嘘千元剑法失传真相时,洛清浅忽道:“难道你们没有发现歹徒并未言明交换地点吗?”
众人闻此皆言怪哉,顿时不明凶手意图,唯有陆炳冷笑,“唯恐隔墙有耳!”话毕,小厮来报,在融念闺阁又发现一封匿名书信,信上仍是:宝物换汝女。
看来凶手就在他们身边,况且他的目标并非千元剑法。
融庄主顿时惊慌不已,猜不透凶手所言宝物为何。
陆炳三人只道好好思索,便出了阁门,寻了个小亭子坐了下来。
“凶手必是四大高手之一了。”封澜分析道:“山庄人杂,但只有八大高手住在前院,其余人等若无融庄主同意,是万万进不了院门,凶手既能将融念绑了,必能随意出入前院,故将嫌疑定在八大高手之间。但融念失踪时,融庄主、林若风、我都在讨论岭庄主之死,没有时间作案,所以凶手是剩余四人中的一个。”
封澜话罢,望向陆炳,却见他望向自己的眼神中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由慌了慌,“陆大人为何这样看在下。”
“陆某在想,封大人是否也是为那宝物而来?”
封澜闻此,怔愣半刻,忽而大笑,“果然什么都瞒不了陆兄。”
洛清浅本是聪明人,明白萧蝶儿之事后便晓得陆炳所言之意,只是她没想到封澜也是为此而来,忽又想到神母泣血一案后遭人追杀时截获的信件,忍不住愤恨,“是你派人劫杀我俩?”
封澜一听这话,顿时茫然:“我何时劫杀过二位?”
看他模样不像撒谎,洛清浅收了怒气,“不是你就好。”
“但让我们去天一阁的信是你给的吧。”陆炳笑道。
封澜知他看破,不再遮掩,“确实,我早些时候受命查办黑莲教,从各个地方收集了些许线索,最后才知,天一阁藏有记载黑莲教的古籍,奈何范尧卿这老顽固,不通情理,愣是不让我入阁,恰巧你们也调查到了黑莲教,我便将线索给了你们。”
洛清浅这下算是明白了,感情她与陆炳两人在天一阁费的功夫,都是为封澜这小子服务的,但盯上他们的不只封澜,还有以范家二少奶奶为代表的黑莲教。
陆炳见洛清浅变化多样的表情,知她明白了原委,“所以我命人假扮你我引黑莲教的人往别处赶去,只不过他们眼线太多,还是被他们识破了。”
“什么意思?”
“劫走融念的人,怕是黑莲教的人。”
从他们对话中,封澜明白了事情经过,“黑莲教一开始没有对融念下手是因为他们被你二人骗向他处,今日才下手是因为他们知道秘籍就在融雪山庄,所以……所以我们只要知道近日有谁与山下之人通信或者谁是近日上山的,那么他便是凶手。”
陆炳笑了笑,“封大人所言不错,那融念之案便交给你了,我与清浅去查岭庄主之死。”
封澜别了两人,寻了看守山门之人查问几番,近日确有通信之人,但不只一人,三日前融庄主收到过一封书信,今早乌京山的王大侠也收了信,看来凶手是乌京山的王大侠无疑了。
封澜回到融庄主院上,此处已有多人,包括乌京山的乌大侠,此时有人问道:“融庄主,贼人所说宝物究竟为何,竟连那千元剑法也不屑一顾。”
融庄主黑脸不语,封澜顿时明白这群人来此之意,原是好奇融雪山庄的宝物,封澜见此,顺水推舟,说道:“还望融庄主想清楚,究竟是宝物重要,还是女儿重要。”
“对啊,融兄要想清楚了。”乌京山的乌大侠附和。
融庄主沉吟片刻,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定,只见他朝空荡荡的院子喊:“我知你所要,你定时间地点,我必将宝物送上,还望阁下留小女一命,不然,我融易势必与汝同归于尽!”
不出片刻,果有小厮在厨房发现一封书信,融庄主遣离众人,只留下封澜、林若风与乌大侠三人,想来他怕众人插手坏了大事,只留他们三人出主意。
“信上说明日午时,于融雪山脚落花林,一手交人一手交物。只许我一人去,不准带其他人。”
封澜拧眉,“不可,我怕对方使诈。”
乌大侠急忙附和,“融兄,你可先去,我等从后山转过去,包抄凶手。”
融庄主思索片刻,点头答应。
第二日,封澜下山解救融念之时,陆炳带着洛清浅又到聚宝阁,陆炳还是想不明白岭庄主的尸体如何出现在此。
聚宝阁与天一阁构造相像,同是上下两层,每层分有隔间,但聚宝阁中央有一大堂,堂中央立一支撑整个聚宝阁的顶梁柱,分外明显。陆炳围着柱子转了一圈,又是敲又是摸,愣是没瞧出个所以然。
“岭庄主会不会压根没出阁。”洛清浅忽然说道。
陆炳摇头,“不会的,八大高手验完兵器一同出阁,若他没有出来,封澜必能察觉。”
“也是。”洛清浅叹了口气,“难不成都是些钻地鼠?”
陆炳闻之,眼前一亮,趴在地上挨个敲了起来。不一会儿,陆炳朝她喊道:“听。”只见陆炳在顶梁柱左侧地板上不断敲击,地板发出空旷的声音,想来地洞便是在此。
两人找到机关,顺利打开地板,果真有一地下通道。通道中有些许脚印,还留有不少拖拽的痕迹,看来,岭庄主确实是被人从这里拖到聚宝阁的。但谁想,通道另一侧竟直通融庄主的院子。
若说融庄主不知地道之事是万万不可能的,那么杀死岭庄主的人或许就是融庄主,至少融庄主知道凶手是谁。
陆炳两人疑惑了,这融庄主酒壶里究竟卖的是什么酒,两人为一探究竟,悄悄潜进融庄主卧房。卧房不大,装饰的简洁明了,一床一桌一柜,床与桌子都是老物件,唯有这个衣柜,又大又新,似是近日新制。洛清浅走进衣柜,忽闻一阵呼吸声,起起伏伏颇有规律。
陆炳也察觉到了异样,慢慢打开柜子,却见到了失踪已久的融念!
陆炳两人回到前院时正好碰到归来的封澜,封澜等人面有悲怆且浑身漆黑,融庄主更是悲痛欲绝,怀中抱有一漆黑尸骨,洛清浅忙问发生了什么。
原来封澜等人赶到时,便看到一团大火,融庄主跪在大火之前面如死灰,封澜与林若风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两人前去安慰,乌大侠却趁他们不注意瞄准不远处的秘籍,也就是融庄主拿来交换的宝物。
“就是这个老乌龟,害了我女儿。”融庄主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我去后压根没看见贼人,便将秘籍放在指定处等候,不一会儿,忽见远处的树上吊着一人,细看竟是我念儿,我便往那边跑,却见念儿周围忽生大火,使我近不得身,眼睁睁的看着念儿被烧死了。”
陆炳知他说谎,也不拆穿,“那乌大侠呢?”
“被我一刀毙命。”融庄主恨恨得说道:“是他烧了念儿,想趁慌乱时偷走秘籍,被我一刀杀了。”
洛清浅冷笑,“好一个……”洛清浅话未出口,便被陆炳拉到身后,“融庄主节哀顺便。”
说罢,拉着洛清浅回了卧房。
“为何不拆穿他!”洛清浅有些生气。
陆炳也不劝解,只是问道:“你可知融庄主为何自导自演这一处偷梁换柱之戏?”
“为何?”
陆炳思索片刻,道:“如果融念便是我们要找的宝物,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如果融念便是陆炳、封澜、黑莲教要找的宝物,那融庄主这招偷梁换柱之计可是太妙了。因为这三伙人早晚会发现融念身上的秘密,所以只有让融念消失,她就安全了。
听完陆炳的解释,洛清浅似乎明白了,但似乎又有些糊涂,“融庄主杀岭庄主又是为何?”
陆炳还未回答,便听到院中小厮呼喊:“岭庄主尸体不见了。”
洛清浅瞬间想到融庄主抱着的一团黑骨。
后,融庄主将千元剑法与那不知名的典籍一并烧毁特给女儿陪葬。而岭夫人也随着岭庄主的尸身一并消失,岭阳山庄久寻不得只得放弃,久负盛名的融雪山庄就此落败,众人唏嘘不已。
黑莲教已知萧蝶儿的秘籍已毁,不知会做出何事,陆炳与洛清浅不敢耽搁,策马疾驰南疆,只是路上多了个封澜,不由热闹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