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偶然遇到了李商隐的“春日在天涯,天涯日又斜。啼莺如有泪,为湿最高花”,这首名叫《天涯》的诗,他所说的最高处的那朵花是什么呢?是一个官职,一个女人,一份或奢华或安宁的生活?抑或是一份永生都难以释怀的情绪,一定让他兀兀穷年孜孜以求,耗尽所有的诗情。
走在夏日落霞的街头,打折的服装已缤纷出笼,挂在抢眼处。小吃摊也稀稀落落地开始有人落座,台球案,已收入了第一笔生意,这样的情景,从此刻开始,要持续到深夜,我一一走过它们,好像和一个陌生的路人擦肩而过。我常常喜欢这样对生活无动于衷,那个门楣又高又亮的时装屋,那个宽敞的银行大厅,那个青翠欲滴的菜市场,我都不想与它们有任何联系,曾经,最高的那朵花,越过这座城市的上空,飘在某个不可知的地方。
走在这个就要迎来一个丰富深沉夜晚的街上,默念着李商隐,心底渐渐清凉,这个忧郁深情的男子说过“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说过“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这样的情感,迎面那些漂漂亮亮的女孩儿不是知道是否认同。她们几乎没有兴趣去探讨一个旧旧的男人的情感,她们大概在高中的时候,就开始积累谈恋爱的经验了,她们的爱情在这个丰富而又略显沉重的生活场景里,已经变得十分单薄与脆弱。少有“两情若是久长时”痛苦与甜蜜的思念,少有“红酥手,黄藤酒”的哀怨。
这又有什么不好吗?这个,我还不能确定。
这段时间,留意了《人民文学》上一个叫塞壬的女子写的文章,她把一种凌乱、惶恐,甚或是灰暗的生活,写得很有点温暖和勇气,是我对文字,这种几乎要让我绝望的物质,开始一点点地恢复热爱。
是一点点地开始热爱这个杂乱无章的生活。
是期盼最高处的花儿呼呼啦啦地盛开。
铺开一张淡黄色的毛边纸,毛笔的中锋缓慢沉着地运行,不知道鬓已斑白,“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没有画坛那些林林总总的纷争,还有,那些如雷贯耳的名著,看不看都无所谓了,还有,一个月光如水的安宁夜晚,思念或者不思念也都没有谁在意,心,空空地悬在那里,像一片无人问津的落叶……长久以来,这就我热爱生活的一种姿态,就是我最高处的开放的花朵吗?
把生命这样优美地荒废掉。因为关于熙熙攘攘的名利,早已经那么轻易地把我填充的很满,关于低处的生存,和低处的困惑,抑或是幸福,又是那么的无处不在,那么的不容置疑地结结实实地把人捆绑!
我差不多无力在那莺啼有泪的高度开花。每一朵花,只能开一次,只能享受一个季节的热烈的或者温柔的生命。我们又何尝不一样?我们只能来人世一次,今生只能有一个名字。
开花有泪,真的,我宁愿肯定这是一件快乐的事。因为,人可以有低处的焦虑与安定,也可以有高处的宁静与超逸,出世与入世也仅仅是一步之遥,但是,亲爱的,这真的还不能算是生活的智者,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尽管开花去吧,就开在庸常的生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