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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婚宴命案

承乾四十六年。

昭承皇帝宇文鸿昏庸无能,荒淫无度,暴政横行。

外戚南宫家族愤然起兵,宇文鸿根基甚深,负隅顽抗,南宫家族历经三年苦战,终推翻暴政,诛杀宇文鸿,自立为王,改国号为天启。此后,因前朝余党众多,群雄割据,不肯臣服,再加各部落分裂作乱,南宫家族又征战近二十年,方一统天下,迎来国泰民安。

天启二十三年。

昏暗的光线,阴森的气息,破旧的石壁,斑驳的铁栅栏。

狄青青缓缓苏醒,石床又硬又湿,睡得浑身都疼,她伸手揉了揉酸涩的肩,坐起来。周围的环境,令她有片刻的愣怔。

这里是天牢。一切的变故,终究不是噩梦,醒来才发觉如此真实。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尚未脱去的大红嫁衣,金线绣成的凤凰振翅欲飞,极尽奢华。她自嘲地笑了笑,取下头上沉重的凤冠,长发如瀑倾下,随意地束起。

昨日是她大婚之日。

没有等到新郎,却等来了牢狱之灾。

明媒正娶的翊王妃落魄至此,她心中明白,更大的风浪要来了。

整个狄家,怕是要遭难。

正想着,石室大门猛地被推开,阴冷潮湿的风随之灌入。狄青青未及抬头,一声怒喝已传入耳中。

“狄青青!”

狄青青抬眸,来人的容颜,倒是举世无双。穿着张扬跋扈的墨色金边长衫,发束金冠,笔直的眉峰下有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抿成一字的薄唇,如刀锋般,五官的每一样,皆是鬼斧神工精雕而成,浑身傲气凌人,隐有气贯九天之势,举止亦是不凡。

只是,这脾气?

“王爷,想不到新婚之夜没见着,第一次见面会在天牢里。”狄青青掸了掸衣袖,整了整嫁衣,从容淡定地坐着。

南宫翊一愣:“你见过本王?”明明昨日迎娶之时,他压根儿没出现,拜堂也缺席。

狄青青笑着耸耸肩:“没见过。猜的。”她伸手指了指南宫翊脚上的黑色鹿皮靴,“民间常道,翊王擅征战,喜穿靴。”她省略了后面一句,性跋扈,怒无常。翊王的张扬跋扈可是世人皆知。

眼前的女子,如此镇定,虽在大牢,却无一丝狼狈。南宫翊不由细看她的容貌,心中暗惊。黑发及腰,发间零星点缀着珍珠,纯净似夜空里的繁星点点。明明是剪水秋眸,黛眉红唇,妩媚天成,却浑身透着股英气,尤其那双既晶莹又锐利的眼眸,摄魂夺魄,令人怦然心动。

南宫翊皱眉,突然想起来,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于是他冷着脸厉声质问:“本王问你,紫涵死了,有人昨晚见到你出现在石亭附近。之后紫涵就遇害了?你为什么要杀她?”

昨晚?狄青青回想起昨晚,因新郎始终不现身,她百无聊赖,便自己揭开红盖,从喜房走出去散散心。

王府很大,亭台楼阁,九曲十八弯,当行至一假山处,她瞧见石亭里,一名紫衣女子提着大红宫灯,正与一名男子说话。隔得远,男子背着身,看不清面貌。不过,身穿大红喜服的男子,想来是她未谋面的夫君。

她并未久留,也不在意,又转了一圈便回到了新房。不过当时,她似乎看到石亭附近有一道黑影经过。

没想到,竟会诬陷她杀了紫涵。

“不错,我昨晚的确经过石亭。也曾见到了紫涵姑娘。”狄青青答道。

南宫翊眸中透出暴戾之色,冰冷地道:“别以为狄家是首富,要挟本王娶了你。本王就不敢拿你怎样,杀人偿命。”

听了这话,狄青青笑了。

这一笑,若兰花盛开,竟美得让南宫翊看呆了。半晌,他才恼怒道:“杀了人,你还笑得出来?真是蛇蝎心肠。”

狄青青打趣道:“心疼了?爱妾?”

南宫翊的俊颜微僵,顿了一下。

狄青青一脸了然:“哦,看样子不是。该不是什你的救命恩人。你准备以身相许的人?”

“你!”南宫翊俊颜微红。

“哦。”狄青青又是一脸了然,“看来我猜中了。”

南宫翊气结。明明他来兴师问罪,却被她套话,牵着鼻子走,看来他这个王妃不简单。

他不愿输了气势,突然大步上前,将狄青青拉起来,一步一步将她逼至墙角,一把按住她瘦削的肩,冷冷地盯着她:“你赶紧将事情的经过交代清楚。不然,别怪本王不客气。”

狄青青生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两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对方。

那一刻,她细看之下才发现,他的瞳仁竟带着些许银灰色,此刻正半眯着,带着愤怒和危险的意味。

狄青青毫无惧意地迎着南宫翊的目光。

而这样镇定的眼神,毫无惧色,不禁令南宫翊动容。

他逼近她,冷冷地对峙。

僵持中,突然,肩上的伤猛地抽痛起来,他的手一时撑不住,整个人前倾,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她的身体极软,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竟令他心猿意马。

他用力甩开她,将她甩在石床上,懊恼自己的失态。

狄青青被他甩得浑身疼,还不忘消遣他,佯装一脸了悟。“哦……”她故意将尾音拖得长长的,“王爷,我明白了。该不是寻常花样玩腻了,想找点刺激,想在这里洞房花烛?这才把我打入天牢?”

“住口,本王才不屑碰你。”南宫翊气急败坏。这女人,真不知廉耻。

“我没有杀人。”狄青青义正词严道。

“素不相识,没有动机。信不信是王爷的事。是不是欲加之罪,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手背上有道很长的伤口,看似一直蜿蜒至肩膀。这伤看起来已有月余,尚未痊愈。

“你的伤?”狄青青多看了几眼。想来刚才他是肩伤发作。

南宫翊有些尴尬:“不劳你费心。”

“王爷,昨日大婚。你没有迎亲,也没有拜堂,喜轿走的偏门。你该羞辱我的也羞辱了,目的也达到了。我们狄家是天下首富,南宫家族推翻前朝又征战多年,正值休养生息时期,想拉拢狄家,联姻也可以理解。既然你不想娶我,我也不想嫁你。但婚又成了,我们大可以各过各的,互不干扰。王爷意下如何?”

南宫翊挑眉诧异地望着狄青青:好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不知为何,她这样说,他竟觉得心里不舒服。

“我不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无所谓争宠,所以不可能杀素未谋面的紫涵。我不想当这王妃,王爷大可不必费尽心机陷害我。王爷若真想报恩,就应该找出真正的凶手,慰藉她的在天之灵。王爷这趟白跑了,请回吧。”狄青青毫不客气地送客。

“你!”南宫翊语塞,竟无言以对。

没想到她伶牙俐齿。他真是小瞧了她。她将该说的都说尽了,余地都没有留给他。而他能做的,只有拂袖离开。

南宫翊走后,狄青青继续躺回石床休息。

既来之,则安之。

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石门被轻轻推开。

来人的脚步声很轻,但狄青青还是听到了,显然不是南宫翊的脚步声。

她坐起身,望向来人。

此刻,温暖昏黄的烛光落在来人的脸上。

待她看清那男子的长相后,竟移不开眼。

那男子穿一袭藏蓝色的官服,袖口处绣了简单的银丝竹纹,乌黑的发丝用白玉简单地束着,身形修长,浑身透着优雅的气度,与南宫翊张扬跋扈的气质完全不同。

她不禁暗叹,好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赏心悦目。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温暖的目光。当他用这样温暖的目光望着你时,天地间一切仿佛都不存在。

狄青青半晌才回过神来。

“翊王妃。”那蓝衣男子浅笑道。

狄青青回以微笑:“大人是来放我出去的?”

蓝衣男子一愣:“王妃已经知道了?”

狄青青摇摇头,淡淡地道:“猜的,朝廷大员亲自出马,必定是来放我回去的。若提审我,只需狱卒。”

蓝衣男子目光微微一闪,女子如此镇定,当真罕见。怔了半晌,他自袖中取出一个卷轴,递给狄青青道:“王妃冰雪聪明。王府涉案,在微臣管辖之内。王爷着微臣暂放王妃,待证据确凿,再行定论。”

呵,狄青青接过卷轴,稍稍翻了翻,她就知道南宫翊被她说动,却拉不下面子,只能叫别人来放了她。

原来面前的蓝衣男子名唤宫皓月,雍南六郡按察使,官居三品,是大理寺卿霍进贤的得意门生。

狄青青起身便要朝牢外走去。

“等等,王妃。您确定这样回去?”宫皓月突然出声唤住她。

“大人的意思是?”狄青青回头,不解。

“王妃请稍等。”语罢,宫皓月轻击双掌,一名在牢外等候的狱卒连忙端着长托盘进来。

宫皓月接过托盘,小心翼翼地将盖布打开。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气质如一脉清流,每一个举动都透出浑然天成的优雅尊贵。

“这是微臣准备的衣物配饰,还请王妃更衣。若是王妃换好了,唤微臣一声便好。”宫皓月半躬着身子退出牢房,屏退所有的狱卒。

狄青青望了望托盘之中,一袭天蓝华裳,一条缀满水晶的腰带,一双金线绣花鞋。

不过,最令她感动的还是一把弯弯的牛角木梳。黑色的木梳,好似天边弯弯的月牙,横躺在柔软的衣衫之上,安详静谧。

狄青青低头打量自己的大红嫁衣,瞬间明白了这温润男子的用意,此番成婚于她仿佛是个笑话。大婚之夜便入狱,再穿着嫁衣回王府,只怕遭更多人奚落。

他,有心了。

相赠衣衫一套,木梳一把。

如此心细体贴的男人。

狄青青自问阅人无数,可那一刻,她却觉得心中某个最柔软的地方被刺了一下,眼眶竟微微湿润。

很快她换好衣裳,宫皓月一路将她送出大牢。

到了门口的时候,已有马车等候。

牢外,晚霞漫天,原来已过了一日。

狄青青转首:“宫大人此行,可是去王府查探案情?”

宫皓月颔首:“正是。”

狄青青微微一笑:“可否让我一道看看现场,辅佐查案,青青不才,略知一二。”

宫皓月震惊地望向狄青青,女子竟会查案?太不可思议了,他迟疑道:“可王妃尚是疑犯。”

“所以,才更要为自己澄清。”她神情坚定,“如果大人信得过我。”

宫皓月颔首:“那是自然。”他恭敬地撩开马车车帘,“王妃请上马车。”

狄青青拎起裙摆,登上马车。

车旁,宫皓月翻身上马。

狄青青撩开车帘,突然道:“宫大人,相赠衣衫木梳之恩,青青铭记于心。”

语毕,狄青青合上车帘,马车缓缓离去。

独留宫皓月一人滞立在风中,片刻后才回神,策马追上马车。

抵达王府时,天色已暗。

翊王府中处处点着长串的大红宫灯,凉风拂过,满园柔和的红光摇曳。

狄青青再度踏入王府,管家林天阳略有吃惊,仍上前相迎:“王妃,您回来了?我这就差人送晚膳去您房间。”

狄青青挑眉:“不用,我在牢里吃过了。”

林天阳干笑一声,侧身向宫皓月作揖:“宫大人,这边请。王爷已等候多时。”说着,林天阳便为宫皓月领路,“紫涵姑娘住的厢房,位于王府东边,名东厢房,是王府专为客人所设的。”

“那东厢房除了客房,平时还有什么人居住?”宫皓月问道。

“东厢房亦是我和王府的侍卫长居住之地。”林天阳介绍道。

狄青青一路走着,一路打量着王府。昨日出嫁,她盖着盖头,并没有看清。

东厢房左边是僻静的花园,右边是一座池塘,池塘另一头才是王府下人和侍卫们的居住地,如此来看,东厢房算是一处比较独立的院落。

狄青青来到东厢房的时候,侍卫们早将房门围了起来,不让丫鬟、小厮等不相关的人靠近。

正值夜晚,一盏盏灯笼将东厢房照得通彻,透过人群的空隙,能看到紫涵所在的房间内血迹斑斑!

林天阳见狄青青一路跟随至东厢房,面露难色:“王妃,您恐怕……”

“是我让王妃看一看现场。若有事我承担。”宫皓月道。

林天阳不敢再言,赶紧让侍卫分开让道。

狄青青负手缓缓踱步,走进房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血,很刺眼,虽然已经凝固,依旧触目惊心。

血迹的尽头,是一名靠着床沿的妙龄女子。依着明亮的烛火,能够看出,此女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女子的左手无力地垂着,右手搭在床边的灯盏上,手中握着一根火烛。那火烛已经熄灭,可是却点亮了旁边红色的灯笼,红色的灯火映得女子全身都发红。

奇怪的是,女子脸部表情安详,一副如释重负的神色,仿佛得到解脱般。

不用问,这女子就是紫涵。

“你怎么来了?”南宫翊站在尸身旁,满脸的复杂之色,见狄青青突然到来,不由得皱眉询问。

南宫翊身后,还站着两个人,分别是正侍卫长叶武以及副侍卫长江城。

“我为什么不能来?”狄青青反问道,“想给自己洗清冤屈,不行吗?”

南宫翊薄唇微动,想说什么,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只是瞪了一眼狄青青,回头对侍卫长叶武说:“看好她,别让她碰任何东西!”

“是!”叶武领命。

“宫大人,请看。下手之人,真是残忍,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南宫翊伸手指向紫涵,“昨晚没有任何可疑之人经过,除了,有人瞧见王妃出现在石亭附近。而石亭离东厢房最近。”

“是,王爷。”宫皓月颔首,他上前查探。

“你认为,我新婚之夜,在石亭撞破你俩奸情,所以有理由杀害紫涵?”狄青青冷冷地哧了一声。

南宫翊立刻拉下了脸:“什么奸情,休要胡说。”

“哦,是私会,抱歉,用词不当。”狄青青潇洒地耸耸肩。

“你!”南宫翊发现自己遇到狄青青以后,变得特别词穷,三两句话便被她驳了回去。而他本就是擅长行军打仗,不善言辞之人。

宫皓月看了又看,面露难色:“线索太少了。”

狄青青也不搭理南宫翊。她绕着紫涵的尸体走了一圈,又迈步在房中各个角落查看,除发现一个打破的花瓶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可疑之处。

管家林天阳看到这一幕,悄悄抹了一把汗。这个王妃,看来不好惹。非但不害怕尸体,还敢四处查探。就凭这一点,男人都汗颜。

“呵呵!基本上可以确定!”最后,狄青青的脚步停在紫涵尸体边,一副思索的神色。

“可以确定什么?”南宫翊见狄青青这般,疑惑地问道。

狄青青伸出手指在南宫翊的面前晃了晃,道:“可以确定我不是凶手。”

宫皓月轻轻在狄青青身后推了她一下,小声提醒道:“王妃,要谨慎。”

“放心。”狄青青小声回道。

南宫翊满脸不信,任谁都不会相信,一个人在案发现场走一走,就找到了凶手。

“那你说,凶手是谁?”南宫翊冷笑问道。

狄青青表情严肃,目光依次扫过南宫翊、宫皓月、管家林天阳、正侍卫长叶武以及副侍卫长江城,最后手指指着紫涵本人。

“凶手就是她自己!”狄青青冷声道。

“胡扯!”南宫翊脱口而出。

狄青青指着紫涵尸体,说道:“你们看她死前脸部的表情,很安详!”

宫皓月上前仔细端详起来,进门时他也注意到了。

“的确,好像还在微笑!”管家林天阳点头说道。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死者的表情千奇百态,不足为奇。”宫皓月疑惑地问道。

南宫翊同样看着狄青青,想听狄青青怎么解释。

狄青青用手指着地上一大片的血迹,而紫涵正是坐在血泊之上,血是从紫涵背后流下的。

“我刚才看过了,她是头部受创,失血过多而亡!”狄青青绕道紫涵身边,轻轻地将其头部向前移动。

众人望去,果然看见在紫涵的后脑部位,有一个伤口,周边的血液已经凝固,看起来有点发黑。

狄青青松开紫涵的脑袋,摆回原位。又走到尸体旁边的四方桌旁,敲了敲面对紫涵的桌角。这桌角通体都是木质,偏偏这个桌角上加了一层铁皮。

“我猜,这个桌子在搬进来时,应该摔过,刚好这个桌角撞了个缺口,你们就用铁皮将其包了起来。”狄青青说着,手指在铁皮上一抹,擦出一层黑红色的污渍。

“对对,我还记得那天刚好下雨,因为搬运途中,有人滑了一跤,所以桌子摔缺一角,就补了一下!”管家答道。

狄青青点了点头,将手指上的污渍放在鼻尖闻了闻,说:“然后,紫涵姑娘不小心,向后倒去,刚好脑袋撞在了上面!”

“然后就失血过多而亡,所以她是不小心自己摔死了?简直荒谬!难道你没看到房间中有打碎的瓷器吗?肯定是有人闯进来,杀害了紫涵!”南宫翊神情不屑,反驳道。

狄青青不置可否:“我好像没说过,没有其他人进来过!”

“王妃的意思是?还请王妃明示。”宫皓月问道。

狄青青继续道:“除紫涵姑娘这个凶手外,自然有一位帮凶。”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南宫翊的声音大了几分,耐性已然到了极限。

狄青青不急不躁地说道:“很简单,有人进来和紫涵姑娘发生争执,那破碎的瓷瓶就是证明。后来二人闹得更凶了,致使紫涵姑娘撞在了桌角上,那人见此,就跑了,留下紫涵姑娘一人!”

“然后?”南宫翊追问道。

“然后,紫涵姑娘因为头部受创,行动不便,挪到床边,点燃了那盏红灯笼!本来她是可以求救的,可是她没有这样做,而是坐在那里等死!所以她是杀害自己的凶手,那个离开的人,则是帮凶!”狄青青边说边演示一番,还原当时的情形。

“按照王妃的意思,那个离开的人,就是致使紫涵姑娘死亡的元凶了。”宫皓月接过话。

“哈哈。”南宫翊突然笑出声来,“狄青青,这些推断又能说明什么?全是你的胡乱猜测。而且,任凭谁都知道,杀人凶手逃走了,还需要你说?”

宫皓月却道:“王爷,王妃的话不无道理。至少可以推断,王妃不是凶手,因为紫涵姑娘不会甘愿被王妃害死而不求救。所以,此事尚有很多疑点。”

南宫翊的脸色更黑了,冷眼盯着狄青青:“你一个女子,查什么案,赶紧回房,别在这里瞎胡闹。”

“凶手此刻就在这个房间中。”

冷不防,狄青青语出惊人。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脸上的表情,明显写着不相信三个字。没有证据,没有证人,想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破案,简直就是不可能。

南宫翊更是满脸不信。

“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狄青青走近南宫翊身边,眼角一勾,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这眼神,带着些许魅惑。莫名地,南宫翊心里竟有某根弦被触动。

“没兴趣!”南宫翊走开几步,远离狄青青,故作镇定。

“怕输?”狄青青的目光充满了挑衅,她已经看出,南宫翊此人的情绪几乎都写在脸上,他好强,性子张扬,一身傲骨。

“我怕输,开玩笑!”南宫翊哂笑,说道:“那你说,如何赌法!”

“半个时辰内,我找出凶手,今后我与王爷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各过各的,互不干涉。我若找不出,王爷大可以再把我送回大牢,附上一纸休书。”狄青青正色道。

管家林天阳伸手抹了一把冷汗,这王妃,处处触王爷的逆鳞。而且,这输和赢,似乎没有区别啊,都是要和王爷划清界限。竟然有女子刚过门就甘愿失宠,真是奇事。

宫皓月若有所思地望着狄青青,不言不语。

“好!”南宫翊却一口答应。

狄青青笑了:“你们在这等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我就回来!”

说罢,她转身走出东厢房,身影翩然消失在夜色中。

南宫翊命人点香计时,他倒要看看,她有何能耐?

半个时辰将近的时候,狄青青果真回来了。

“时间到了,凶手呢?”南宫翊第一句话就是询问结果。

狄青青没有回答,而是指着管家林天阳、侍卫长叶武、副侍卫长江城,说道:“凶手,就在你们三个人当中!”

“什么!?”南宫翊一惊。

“你是在开玩笑?”南宫翊恼火道,“他们都是本王的亲信!为什么要杀本王的……救命恩人。”

狄青青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零星散落的长发,说道:“刚才的半个时辰内,我已经调查过了,在这个王府内,只有你们三人能接近紫涵姑娘。”

“现在开始,我问你们,你们除回答之外,不能说任何话。”狄青青的目光落在南宫翊身上。

“你问。”南宫翊答道。

狄青青笑了笑,问道:“王爷,你是否可以告诉我,昨晚你是何时与紫涵姑娘分开的?”

“子时。”南宫翊回答道。

狄青青点了点头,看向叶武,问道:“叶武,你入睡之前,紫涵姑娘睡了没?”

“不知道!”

“你入睡之时,紫涵姑娘睡了没?”

“不知道!”

“你入睡之后,紫涵姑娘睡了没?”

“不知道!”

叶武的回答,是三个不知道。

接着,狄青青同样问了江城和管家林天阳这三个问题,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如此简单的问题,重复问。南宫翊的神情显然不耐烦。

“啪啪!”

然而,狄青青却轻拍手掌,说道:“很好,这样一来,凶手便确定了,不过这动机,的确耐人寻味。江城,你的动机,不妨说来听听?”

猝不及防地公布结果。

众人先是一愣,再是一惊,接着目光纷纷投向江城。

“啊!”江城听了狄青青的话,大惊失色,立马跪在地上,惶恐地说道:“王妃明断,小的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翊王府杀人啊!”

“王妃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他所为?”宫皓月一直没开口,此时突然问道。

狄青青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第一,杀害紫涵姑娘的人,肯定是她认识的人。因为在这深夜,一名女子怎会让陌生人进入自己的房间呢?”

“第二,紫涵姑娘在王府居住一月有余,你们有谁见过,她与什么陌生人来往呢?”狄青青问道。

“她是孤儿。一个多月前因机缘巧合救了本王,所以,本王收留了她。”南宫翊说道。

“所以,翊王府戒备森严,怎么可能有人闯进来杀害一个弱女子呢?”狄青青说道,“第三,除去翊王,只有他们三个是有理由让紫涵开门的人。”

“在王府,属管家和紫涵交集最多,叶武次之,而江城,不曾听到有人说,他和紫涵有交集。”狄青青继续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南宫翊皱着眉头问,“而且,没有交集,不是更应该不是凶手?”

狄青青答道:“刚才的半个时辰,我就是去了解这些。”

“可这些,并不足以证明江城是凶手。”宫皓月亦是凝眉,担心狄青青是否草率了。

“反常必有妖,四个人都住在东厢房,江城与紫涵两人,却如同陌生人,这说明他们在掩饰什么。”说到这里,狄青青看向地上跪着的江城。

“然后呢?”南宫翊听罢,似乎来了兴趣,继续问道。

狄青青走到紫涵的尸体边,说道:“我刚才问了三个问题,只有江城撒谎。”

“撒谎?”宫皓月更加不解。明明大家都是回答“不知道”。

“按照东厢房的布局,江城每次进出自己的房间,肯定会经过紫涵的房外,而在子时之后,翊王府的守卫会轮班。昨晚是叶武值班,天色暗了,江城势必要回房。”

“那么,在回房的过程中,不可能不经过紫涵姑娘的房间。若是紫涵姑娘的灯是亮着的,说明紫涵姑娘未睡;若是没有灯光,则说明紫涵姑娘已经入睡!”

“而江城回答三个问题时,都是不知道!所以他在撒谎!”狄青青肯定地道。

“王妃,这也不能说明就是小的杀害紫涵姑娘啊!小的只是不敢回答王妃的问题啊。其他人怎么回答我就怎么回答了。”江城连连喊冤。

狄青青“嗯”了一声,她绕过地上的血迹,站在那盏红灯笼旁边,对江城说道:“的确不能说明,你太自信了,相信紫涵姑娘不会求救,也不会揭发你,所以你太理直气壮了!”

狄青青对江城说道:“你以为,没有把握,我会轻易开口?你是要我亲自揭发你,还是你自己认罪呢?”

江城脸上的表情依然是困惑:“我真的不明白王妃为何一口咬定是我杀害了紫涵姑娘?”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问你,自紫涵姑娘死后,你有没有碰紫涵姑娘的身体!”狄青青冷笑着问道。

“没有!”江城毫不犹豫地答道。

“他没有碰。”管家林天阳在旁如此说道,“出事后,这里一直被封锁,任何人都接触不到。”

狄青青点了点头,说道:“那很好。江城,请你站到我这个位置。这里,灯笼旁边。”

江城迟疑了下,也不知狄青青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好走过去。

狄青青则退到南宫翊身边,说道:“江城,你抬起手掌,让我们看看!”

江城眯起眸子,犹豫片刻,抬起了手掌,在红色的烛光下,江城的手掌上,竟然散发出一些绿色的光亮。

“那是什么?”南宫翊不解地看向江城。

江城也是一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狄青青笑了笑,走到紫涵的尸体边,将紫涵的外衣轻轻掀开一角,只见紫涵怀中藏着一方手巾,此时也正散发出一些绿色的光点。

“现在,诸位不用我解释了吧。”狄青青说道。

江城脸色大变。

“拿下!”南宫翊手一挥,叶武就领着侍卫上前按住江城,奇怪的是,江城并没有反抗,而是疑惑地看着狄青青,说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是我下的手!”

“怀疑加直觉,问你问题,也不过是想证实心中的想法。”狄青青说道。

江城点了点头,说道:“我倒是没有想到,我的手会沾到这个!”

“那是什么?”南宫翊疑惑地问道。

狄青青回道:“一种在红灯之下,会散发出绿色荧光的粉。这粉能渗入肌肤,停留好几日,可不容易洗掉。”

江城瘫软在地:“王妃洞察力惊人,江某心服口服。自从紫涵姑娘进府的那一刻,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不知为什么,昨晚会那么冲动,竟然想要冒犯紫涵姑娘,也没有想到,她会撞在桌角上!更没想到,我会与她天人永别!”

“带下去!”南宫翊突然一挥手,侍卫们将江城押了下去。

看着江城被押走的背影,狄青青脸色阴沉。因为她知道,江城在撒谎。凶手是找到了,但是这桩命案,远不止这么简单。

案中还有案,别的不说,这屋子里瘆人的红灯笼,就是最大的疑点。

狄青青望着紫涵了无生机的容颜,弯腰抽出紫涵怀里的手巾,仔细看了看,这其实并不是女子常用的手巾,似乎更像是从中间撕开的半块布,她呢喃道:“紫涵,你究竟为什么死前拼了命也要点亮红灯笼……你到底想说明什么?江城又为什么要撒谎?你们真正想隐藏的到底是什么?”

宫皓月此时走近狄青青,拱手道:“多谢王妃,破案本是臣分内之事,微臣不才,多谢王妃相助。”

狄青青摆摆手:“我也是为自己澄清,大人不必客气。”

“叶武,这里就交给你了。”南宫翊大手一挥,“宫大人也请回,江城已拿下,可以复命了。”

宫皓月知南宫翊有逐客之意,毕竟是家事。他颔首作揖:“王爷,王妃,微臣告退。”临走前,他颇为担忧地望向狄青青。

而这样的眼神,落入南宫翊眼里,竟觉得心里硌得慌。

“对了,王爷,还有一件事。”狄青青朝南宫翊招了招手。

南宫翊有些尴尬,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狄青青走到紫涵姑娘身边,将其右手掌抬起来,说道:“紫涵姑娘进入王府月余,王爷手臂上的伤,看似也是月余。我推断你手上的伤疤,缝针出自救你之人。紫涵姑娘死前右手握着火烛点燃灯笼,显然她是惯用右手之人。然而,你瞧这针脚,明显是左撇子的惯用手法与方向。所以,紫涵姑娘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什么?”南宫翊一愣,忙弯腰仔细瞧紫涵姑娘的手掌,果然右手比左手要粗糙些,不仔细看,还真观察不出来。他又看了看自己伤口的针脚,果然第一针是左进。

狄青青不着痕迹地将紫涵怀中的半块手巾收入怀中,这件东西,恐怕还大有文章,她一时也没有头绪。

“王爷要报恩,也得找对人。”狄青青看着脸色不佳的南宫翊,摇了摇头,转身朝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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