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阵法应该早已失传,连无闻谷都未曾收集到此阵的布局,又怎么会摆在此处。
刚刚那黑衣人引自己转了老大的圈,再加上她对地下城的布局极为陌生,先前那位守门人给的地图十分简略,只标出了一些可供交易游玩的地点。如是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但看着上方黑漆漆的“天空”,无月无星无风,如是便可知道自己尚在地下城中。心中稍感安慰,自己的安全暂时还是能保障的。
不是所有人都敢如何夫人一般,敢在地下城随意杀人的。
那黑衣人如此处心积虑的将自己引来,不会只是想让她在这里欣赏这些枯枝落叶,没有第一时间下杀手,也不会是单纯想让自己死,这背后肯定有更深层次的意义。
如是细想了一会儿,拍拍脑门,既然猜不出敌人的用意,那就先想办法出去吧。
她看着树叶晃动的方向,判断着方位。现在自己身处阵法中央,应该有阵眼才是。阵眼,如名所示,乃是一阵的关键所在,阵眼一破,阵法便随之化解。阵眼是根据阵法而变换的。比如九转锁龙阵,阵眼就是九根石柱。而七巧阵,阵眼则是一条七阶绳。这潜息阵的阵眼自己则是一头雾水,没有头绪。
她在自己能徘徊的方寸之地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疑似阵眼的东西。
如是尝试着往后走了几步,耳边就传来了一阵轰鸣声,声响越来越大,直往她耳膜处压迫而来。震得如是捂住耳朵,连忙退了回来。
不能后退,那就只能向前了。如是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发现并无异样,这才放心继续往前走。她前脚刚走,后面的山石便移动起来,将她原本站的地方堵的严严实实。
如是顺着幽深小路走到了底,面前又出现了两条通道。一条如先前一般,枯枝败叶,另一条则是草木苍翠,生机勃勃。她犹豫了一二,选择了绿意盎然的一边。自己实在是不想再体会那种失聪的感觉了。
她一踏上石子小道,终于听见了久违的声音,连自己的呼吸声和衣袖的摩擦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如是长吁了一口气,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走到尽头,豁然开朗。一座小院子矗立在如是眼前,白墙黛瓦,碧竹摇曳,颇有江南人家的风味。
院子不大,但一片沉寂。推开屋门,如是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屋内只有一张沾满乌黑油渍的方桌,桌旁坐着的,是一个“人”?!
那人身上裹着一块灰扑扑的布,头发卷曲杂乱,怀中抱着一样棍状的东西。他垂着头动了动,身上的灰尘扑簌簌往下掉。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此时此地,灯火黯淡,说是人倒更像是鬼。如是瞪大了双眼,扶着门框,预备一有不对,就立马逃跑。
“你来了?”那人仿佛很多年没说话似的,声音嘶哑,一字一句地说道。说话间也始终没有抬头。
如是听了他的话,第一反应是拍拍胸脯,还好还好,是人不是鬼怪。但听到他的话,又觉得十分奇怪。这人没有一见面就对自己下手,而是一副熟识的语气。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说到:“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咱们……认识吗?”
“我从来不会认错人。”那人缓缓抬起头,身上的骨骼扭动,发出了“咯哒”声,在这黑夜里,就像是坟墓里刚被唤醒的僵尸。“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师父谢道年。”
如是看着他的脸,一时间惊的说不出话来。这人眼中一片漆黑,没有眼白,看上去真是诡异极了。
因为如是一时间注意力都在他的眼仁上,没有注意面前这人看到她的脸时,也有微微意外之色。
“小丫头,你母亲姓什么?”
如是平复心情,摇摇头道:“我没有父母。”
怪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黑色的眼睛看向如是:“人怎么会没有父母呢?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如是耐着性子说道:“我是我师父捡来的,从来没见过父母。”
“从哪里捡的?”
面前这人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有兴趣,步步追问。
如是没有回答,只是警惕的看着他。
面前这人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来,道:“你不必害怕,或许我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我猜你是在长河旁被捡到的吧。”
紫云观附近确实有条河,名曰长河,如是有些震惊的看着这人,急声道:“他们是谁?”
这怪人看她这副神情,没有接话,反而狡诈的说道:“你是谢道年的徒弟,应该看出来了,这个院子被困在阵里。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声音,里面的人也出不去。你若是能破了此阵,我便告诉你,你的亲生父母是谁?”
如是下山前确实对找到亲生父母的执念不大,但在这山下走了一遭,见多了世情冷暖,她虽然从没表露出来,心里却暗自升起了一个念头。她想找到她的父母,她想搞清楚当年她到底是不甚走失的还是被抛弃的,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她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此刻她虽被这个消息冲昏了头,但仍然保留着一丝清醒。
如是打量着面前这人,一只手缩回了袖口,那里有她先前买的双耳刀。只是不知眼前这人武功如何,自己是不是有机会拔出这刀。
“您这是在同我做交易吗?”
怪人听了这话,先是一愣,而后拍着桌子前后仰合大笑起来。笑毕,看着面前这个小丫头,道:“对,交易,不过是你没得选择的交易。”
说时迟那时快,如是顿时觉得一阵风忽旋而来,头晕目眩,待到清醒之时,便看到怪人手中正拿着一把刀刃。一摸袖口,空空如也。
正是自己先前那把双耳刀。
如是怒极反笑道:“阁下好一手空手夺白刃!晚辈佩服,但不知您这般欺凌一个初出茅庐的江湖晚辈,传出去会不会有损名声?”
“我天散人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些虚名?你现在与我一同被困在这阵中,你破与不破都由不得你选择了。若是破阵,我便还能留你一命,若是不破……那你的小命现在就留下吧!”语气陡然一转,变得狠厉起来。
“天散人?”如是并没有听过这名号,但听到他后面那句话却心中暗惊。自己怎么老是碰到一些一言不合就开杀的江湖老鬼。
“你考虑好了吗?”天散人面上似笑非笑。
如是听了这话,只能很没骨气的应了。
见她点头,天散人也没有为难她,嘿嘿一笑,将双耳刀又扔了回去。如是正有些意外想要说些什么,天散人冷冷道:“你别想耍什么花招,要知道,就算是十个你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如是低头不语,怪人见她这副乖巧样子,又给个甜枣:“你只要破了阵,我便告诉你你的亲生父母是谁,而且你还可以问我一个问题。你们无闻谷最喜欢的不就是各路消息吗?我知道的很多东西,你师父谢老贼都没听过。”
这人言语诱惑至极,如是只是低头轻声说是。
二人出了门,看着院子前面景象。一边是苍翠的竹林,一边是枯黄的朽木。原来,这两条路最后都会到达这个院子。
“前辈没试过破阵吗?”如是看向旁边的天散人,更准确的说,是看向他怀中紧紧抱着的伞。
“老夫自然试过,我日日夜夜做梦都想着出去。这个鬼地下城,老子待了整整十八年,真是受够了。”
老者看着眼前的景象,言语中尽是痛恨,还有一些落寞。
一个人待了十八年,如是想都不敢想,但一想到刚刚这老疯子威胁自己的样子,心中微微泛起的那点怜悯顿时一点烟消云散了。
她摘了五片竹叶,看着干枯的池塘。
“有水吗?”如是问。
天散人凑上前,看着如是把五片竹叶摆在院中的石桌上。他看着如是的花里胡哨的手势,问道:“你要干嘛?”
“水浮竹叶,判断乾坤方位,一般阵法都是以乾坤卦象来摆的……呃,算了,你不用明白,你只要知道这是破阵前的准备就行。”看着怪人一脸茫然,如是停住了解释。
怪人挠挠头,“他们偶尔会扔些水果进来,但没有扔过水。哎,你说口水行不行?”
听了这话,如是一口口水没咽下去,猛的咳嗽起来。
“不行啊。”怪人扒拉了一下眼前杂乱的头发。
如是默不作声的找了几片大的树叶,编成一个叶子碗。这时拿出了那把双耳刀,欲向手臂割去。
“弄啥嘞?弄啥嘞?你要弄啥嘞?”怪人惊的方言都蹦出来了。
“我要取血充当水啊。”她闭上眼默数一二三,刚数到三,手上的刀又被夺了,旁边传来一声音:“算了,用老夫的吧。”吞吞吐吐,还有些迟疑。
如是睁开眼,狡诈一笑。天散人看着她:“你笑了?”
“我没有。”如是坚决否认,让天散人以为真是自己看错了。“我是没想到您这种江湖前辈是如此的体恤后辈,不惜让自己肌肤有损,真是高风亮节,可惜晚辈晚生了这么些年,没能好好见识见识您当年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