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行高兴之余也对太叔京照顾有加,见他饿了,令下人又添了几个荤菜上来,见他口渴噎着,甘泉美酒是即刻就到,太叔京连声道谢之余嘴上也没闲着来者不拒,心想取了剑便要走,以后可再吃不到这些美食了。
桌子另一边,商丙元描述的那些仙妖之事听得夜晓灵如痴如醉,完全沉浸在那些奇异景象之中。
语过半席,她视线稍微回到桌上,突然“啊!”一声惊叫,厅里竟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来!坐在自己对面的位子上正在狼吞虎咽,手抓壶灌。
再眨眼细看,这人正是昨日拿石头扔自己的大乌龟!夜晓灵由惊转怒,忘了自己在商公子面前的仪态,兀得站起身来,玉手一拍,桌上碗碟齐齐一震,大声骂道:“好大的胆!你这该死的小贼竟然送上门来,还敢在我家宴上偷吃!?”
“……”
夜天行和商丙元一脸茫然看着夜晓灵。
太叔京正把肥鸡当做商丙元大卸八块。
忽然听她一声大叫,怔在原地一动不动,嘴里被食物塞满,半吐半咽间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妳是谁啊?”
夜晓灵怒道:“爹!昨日就是这个天杀的小贼把我在吊在树上还用石头砸我!”
昨日独自一人偷偷溜到城外紫檀林玩了半日,回来时踩到猎人布下的枯藤陷阱挂了半日被爹责骂,正好一并栽到这小贼头上。
“噗——”太叔京一听,吓得嘴里的东西喷出,夜晓灵“呀啊!”一声闪过,她看着地上的一团秽物忍不住一阵干呕,还好一直在聊天没吃东西。
太叔京呛声:“啥?妳就是那个又丑又凶的小泼妇!?”他脑内飞速运转,无论如何也很难将那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灰头土脸的泼妇和夜晓灵联系起来。
对了,她俩服装的样式是一样的!
她啐了一口,扶着腰道:“咳咳……不错!就是……”她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连忙住口,险些竟承认自己是小泼妇了。
察觉之后更是恼羞成怒地破口大骂“:短命龟!还敢诋毁本姑娘?”她刚刚吐过,正大口喘气直不起腰,几个随侍的下人见状连忙上来扶住夜晓灵。
“咒小爷短命?千年王八万年……”太叔京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马上住口。
夜天行眉头一皱,语气已有怒意,问道:“太叔贤侄,究竟怎么回事?!”
太叔京连连摆手否认:“夜城主,别听这……呃。并非是夜小姐说的那样,晚辈遇见夜小姐时,她早已吊在了那里。”
“那么……你对晓灵见死不救,任凭她挂在树上直至夜里是真的了?!”他正要继续辩解,只见夜天行脸色已沉了下来。
这时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商丙元上前说道:“夜城主,我凌云宗亦擅相术。昨日便见这小子狼行虎吻,乃品行下作无情无义之人。夜姑娘所言当是确信无疑呀。”
相术之说,夜天行原是不信。只是亲女儿告状在前,商丙元出身仙门,纵有推波助澜之意,所言定是不虚,这小子确是一副丧气嘴脸,又从山野而来,自己与那天绝剑师并无交情往来。只听祖辈提过,杀了他既可替宝贝女儿出一口恶气,又能增进商丙元与女儿的感情,可谓一箭双雕,他下定决心。
我太叔京已是十炼·燃心之境,他此刻胸口心焰霍地一跳,顿知事情不妙。
紧接着夜天行忽然出手,五指凝爪直取他脖颈。
夜天行近在咫尺,出手又快,太叔京正欲躲闪,手臂已抓到眼前,忙用左手一挥把夜天行的右掌荡开,接着向后一翻,跃出二丈多远。
他落地之后左右一看,这紫金所铸的大厅平时不觉有异,现在却变成了密不透风的紫金囚笼,急道:“夜城主,您这是做什么?!”
夜天行一怔,没想到他能闪过,缓缓将手收回,负手怒道:“小子,你辱我女儿在先,又假扮剑师后人。当真不把我夜天行放在眼里!”夜天行此刻莫说不听辩解,一心只想除掉太叔京,连他剑师后人的身份也是不认了。
见父亲和商丙元都为自己做主,夜晓灵心里大喜,连声叫:“爹爹,快,快把这野小子眼睛挖出来!”
太叔京心中甚是不解:“我在紫烟城中不过一日,并未得罪过夜天行,何以他骤下杀手要取我性命?而与这贼道士也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竟也要落井下石?”
他此刻也来不及多想,左右都是紫金铁壁,唯一的大门也被守卫围住,夜老儿功夫不弱,只怪自己不听酒鬼爹的告诫,一时大意放松戒备,竟将剑匣留在了客房。
而商丙元是修仙之人,要逃出厅去必要过他一关,虽然他还未出手,想必也不会比夜老儿逊色,又不知他会使什么法术,不能轻易靠近。
太叔京眼看着无路可逃的死局,不由得灰心丧气,忽然像说着临终遗言一般对夜晓灵诉起了衷肠:“小泼妇,小爷自生下来在山中待了十八年,只见过酒鬼老爹,太奶奶两个人。妳是我出山见过的第一个人。”
夜天行和商丙元都知道,眼前这小子怕是认了命了,只有夜晓灵不明所以心头一跳,问道:“你……你好端端地跟我说这些做甚么?”
太叔京叹道:“我确是无意间用石头砸疼了妳,妳也打了我一耳光。我虽不曾救妳下来,却也在四周为妳驱赶了野兽,燃了些篝火。方才妳见到我,又骂我是短命乌龟,果然被妳说对了。那句话当真一语成谶。”
夜晓灵想起当时这小贼曾要救她下来,只是自己犯了性子,还拿物件砸他,骂他。更没想到他走后还在四周驱赶野兽,燃起篝火保护自己,她垂下头,低声道:“什么话……?”
太叔京凄然苦笑,答曰:“小爷奉陪……!”夜晓灵心尖一软,再也不喊什么挖出眼睛,杀小贼之类的话了。
商丙元见他二人如此神色,把夜晓灵拉到自己身后,得意地叫道:“野小子大言不惭,也敢来这紫烟城中送死,乖乖引颈就戮,道爷让你死得舒服些。”言语之中不经意露出了本意。
太叔京心中瞬时清明:“是了,我自称天绝剑师之后,无意间冒犯了他,他凌云宗乃是当今修行界玄门正宗,自己又是掌教真人之子,同辈之中无论修为,名望,都是拔尖的翘楚。而我区区一个不知哪座山里跑出来的野小子竟然敢与他同席为贵,对他来说真是莫大的羞辱!他既要娶夜天行可爱俏丽的女儿,自然是不能向夜天行发泄,是以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
夜天行也以为太叔京不再反抗,指着他道:“小贼,老夫不杀你。自行了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