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众人上了甲板,又见这船上大楼小楼装饰华丽,雕梁画栋,雕刻精美,莹柳树下设有亭台,枝叶几乎遮住大半甲板,花雨飘落。
明古如承诺一般将剑匣交还巴天寒,随后走到那莹柳树下,对着一穿着隆重华贵的妙龄女子郑重行礼道:“六小姐,人都已经请来了。”
众人顺着看去,只见那女子抱着寒玉琵琶,坐在那树下花雨之间,随手拨动旋律,铮铮萧瑟,又见她生得一双凤目柳眉,耳挂珠翠,昝发上亦都是珍奇异宝,长发流云,真是大家闺秀,容貌甚美。
这些江湖侠客原本并没那么好说话,在一家小菜馆子里稍有不满便掀桌砸店,而这时站在甲板上连椅子也没有,却没有一句怨言,一是不敢,二是见到这女子早就忘了那些小事。
过了良久,那女子恍若没有听见明古的话一样,蹙着眉,自顾自地弹着手中琵琶,好像根本不是她将这些人请到楼船上来的一样,既无招待,也不搭理,明古则站在一旁也默不吭声,他们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杵在这里全然没人理会,但也不敢如何,只小心问道:“敢问慕容小姐唤我等上船,有何吩咐?”
慕容小姐眸光微微一闪,冷笑道:“一群废物,到现在才敢说话……”她指尖轻轻一弹,弦音骤起杀机,听得这些江湖人士心头一纠,遍体生寒,只觉是被无数刀刃劈斩而过,斩成数段,立时站立不住,坐倒在地,只有一小部分人还能站着,也是一头冷汗。
方才楼船还未驶来,巴天寒就觉得背后发寒,风声骤紧,这时才知道原来是这慕容小姐在洛溪河上弹奏琵琶之故。
慕容小姐仍然是看都懒得看这些人一眼,只问:“明古,还有几人站着?”
“上船者三百四十四人,如今还剩七十五人。”
巴天寒亦是其中之一,倒下之人都是功力不及,或是心境大乱,对于这些人慕容小姐毫不客气,二话不说,直接命人将他们这堆烂泥抛下甲板,扔到了河中,巴天寒眼见这些被吓得站都站不起来的江湖人被抛入洛溪,心道:“这些人这般摸样,被抛下去多半淹死,慕容家根本就不在乎我们这些江湖游侠的性命,才敢如此……”他又庆幸自己武道境界和功力在江湖上还算入流,没被抛下,说不定还能因此被慕容小姐高看一眼。
太叔京坐在匣内,听着外面扑通扑通落水,冷哼一声:“这些江湖人士当真是蛮横无理,说扔下去就下去了。”
震灼道:“那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派世家,似你小子这般,出门在外无亲无故,亦无门派庇护,那敌不过旁人自然也就被扔下河去了。”
太叔京知道她又在怂恿自己加入铁翼剑派,更不接话,便听那明古拍了拍手,船上的仆人们才摆上桌椅给剩余七十五人坐下,那慕容小姐这才微微抬起眼睑看了看这些人:“一群粗汉……”
便随意道:“你们这些人功力如此低微,也敢恬不知耻,来参加什么品剑大会?”
她说话如此直接,充满不屑,然而听在众人耳中,却觉得此女声色柔软,如同天籁,明明是侮辱他们,但完全没有一丝怒气,甚至还觉得很是受用。
“慕容小姐说得是啊……我们功力低微,想要提升功力只怕一生也无成就,唯有这手上的宝剑兵器值得一晒,要是能被铁翼剑派看上,品上一品,也算不虚此行啊。”
“你们是剑客?”慕容小姐又问。
“是,我们都是使剑之人,否则又怎么会带佩剑前来呢?”
太叔京道:“这什么小姐语气不善,他们听不出?”
“我去看看。”震灼化成虚光,探到匣外看了一眼:“好大的排场……”
“那小姐生得什么摸样?”
震灼哼道:“身上缀满了珠宝首饰,一身橙黄华裳,长得还算看得过去吧。”
她看了一阵便缩了回来,摇头道:“那些粗汉没见过女人,竟被她给迷住,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出去?”
太叔京:“我现在出去那不是找死么?且看她要做什么。”
慕容小姐在这群人之中随意瞥了几眼,他们的手上的刀剑都是凡品,在她眼中根本不入流,只有那巴天寒旁边的匣子暗暗生光,忽明忽暗,看上去倒挺奇特,巴天寒见她看向自己,心中掩饰不住的激动起来,想着:“她看我了!她看我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巴天寒立时答道:“小人姓巴,巴天寒,江湖人称三才连环刀。”
“连环刀?你既然不是剑客,怎么带着剑匣来到太岳?”
巴天寒原本不知身后是剑匣,只得道:“慕容小姐果然慧眼!这匣子是我从贼人手中夺得,还没来得及打开。”
慕容小姐忽然冷道:“怎么?难道你还想让我开口,请你打开么?”
巴天寒顿时犯难,这匣子是太叔京在永夜中以雪火淬炼锻造,浑然一块,那上面的机关只有灼息可以触发弹开,否则便是将这匣子砸毁也无用,何况他也砸不破这东西。
“小人……打不开。”
其余江湖侠客见他出丑顿时哄堂大笑:“连个匣子都打不开,你抢来作甚?”
又有人趁机落井下石:“老巴啊老巴,你说你一个玩刀的,千辛万苦去抢这么一个匣子,无非是为了夺人宝剑,好去求仙,结果打不开,何苦来哉?”
巴天寒怒道:“老子不是土匪!这匣子是一个晦气脸的仙门弟子逃走时落下的!”
“又是仙门……”慕容小姐冷笑一声,似乎对仙门很是不屑:“你们这些剑客粗人,本事低微,只知追寻宝刀利刃,就会对那些修道的家伙奉承吹捧,竟还巴巴的跑来这里现眼,真是可笑。”
这些人被她迷得晕头转向,说什么是什么,纷纷点头称是,又听那慕容小姐嗤笑道:“别说我瞧不起你们,就凭你们手上这些破铜烂铁,只怕还经不起我轻轻一弹。”
“慕容小姐乃是世家,武道传承不下千年,底蕴深厚,我们这些江湖小虾的兵器,自然远远不及。”有人赔笑。
“既然知道,那还不自断兵刃,跳下河去,杵在这等什么?”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一愣,就连那些还在赔笑的人脸上笑容都有些僵硬了下来,要知道在江湖中人最要紧的是身家性命,这刀剑兵刃是他们辛苦所得,是趁手的倚仗,和本人的颜面,要他们自断兵刃跳下河去那真是莫大的羞辱,敢怒不敢言。
巴天寒这下倒十分硬气,沉声道:“慕容小姐,我们敬花雨坞数百年来遍行天下,武道楷模,水系帮会无不服从花雨坞号令,寻常时见到慕容家之人也都礼敬有加,我们是江湖上普通不起眼的小人物不错,但也不能如此折辱!”
“慕容小姐,我们都是粗鄙之人,妳若瞧不起我们,我们这便下船就是。”这人说着一跃而起,施展轻功,想要踏水回岸,然而慕容家的楼船甲板上此时还有许多好手围在左近,立时就有一仆人跟着飞身而起,半空一掌将那人打翻,而后将他头下脚上那么一转,两腿踩住胳臂,使起坠功,直线砸在水上,登时无命。
众人只见那仆人踩着尸身,又跳上船来,照旧站在原地,莹柳树下的明古缓缓道:“我家六小姐是让你们自断兵刃再跳进河去,又不要你们性命,何必如此?”
有人忍不住怒道:“她要我们自断兵刃,和要我们性命有什么区别!?”
那人话音未落,顿时身子一僵,倒了下去,众人围上去一看,只见他喉头多出一抹淡紫之色,竟是不活,顿时大惊:“这莹柳花树的叶子竟然有毒!!?”
明古把手收回,道:“这便是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