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京一听她说,顿时了然,对震灼解释道:“这战道非同仙武运使之灵气真罡,而是通过杀伐从敌人身上夺来积聚的煞气以为己用,就连我的灼息一样会被中和吞噬,此时的人族强者虽然知道如何提升自己实力,但恐怕并不知道此种煞气对妖异同样有用,所以永夜之狼没能看穿他们的心思!”
“荒谬,人族生来体弱,便是个中强者好手,一生杀人如麻也极为有限,这点煞气,对于这永夜之狼来说只是杯水车薪,轻易就能磨灭炼化,怎会弄成这个样子?”
震灼这番反问确实也有道理,永夜之狼身伟如山,数百年来妖力日盛,就算是当年吞下了那个叫燕的人族首领也没有什么异常,这种体量,岂会被战煞轻易反噬?
太叔京一时想不出来,又见那些人族都已准备好拖家带口全族逃离,这时,却有一个族中难得一见的老者突然站了出来,对众人怒道:“你们逃什么,你们难道看不出那巨狼现在极为虚弱,就要死了吗!”
冰原部族自古都有一个规矩,因为老者稀少,而一旦活过四十五岁就会被尊为长老,由部族供养,年轻人都要听他传承过去的知识和经验,威望很高,但眼下这寒风冰结,吹得甚急,众人一心只想逃命哪还听他说话,那老者怒斥阻拦,甚至动手,人全都逃了个精光,气得重重顿足:“废物……废物,我们部族到了今天,都是因为你们这些胆小的废物!”
他突然发现,还有几个年轻人还没有走,站在一边,满脸疑惑地问道:“长老,它,它真的要死了吗?”
老者怒声哼道:“没有人去杀它,它当然不会死!逃吧!你们都逃吧!早晚全部逃到这些畜生的肚子里去!”
那年轻人又问:“只要有人去杀它,它就会死吗?”
老者见这几个人迟迟不走,叹道:“看它这个样子,一定是出了什么巨大变故,我听得出来……它现在很恐惧,很虚弱,这猛烈的寒风冰结周围不是因为它发怒了,而是它的力量在外泄,在崩溃!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人敢去试试能不能乘机杀它了,如果这次它死不了,那整个冰原都会被它吃掉,黑狼会彻底驱逐金狼,冰原将永无天日,所有的生灵都会冻死在黑暗里!”
那个发问的少年一脸英气,和伙伴们彼此眼神交流,咬了咬牙,便道:“我去杀它!我的祖爷,我爹,和我的哥哥都死在了血祭之中,我要报仇!”
“……你的父祖们都是强者,但是在这冰原上,弱者不配生存,强者却又要进到黑狼的肚子里去,你还没死,说明你不是弱者,但你也不是强者,你不害怕吗?”老者又问那少年的几个伙伴们:“你们也不害怕吗?你们可以逃,那样,你们都能活得长久一些。”
在老者看来,如今的人类部族里已经没有了几个敢战的汉子,都是妖兽们口中之食,这些少男少女们虽然不怕,那也还是年轻而已,经他这么一问,果然又有几人犹犹豫豫,转身离去。
老者阖目坐在黑石之上,沉默不语,静静等着他们全部离开,他自己并不想逃,安静了一会儿功夫以后,却听那少年忍着寒风,又在问道:“我要怎么样才有可能杀了它?”
老者张开已经被风雪吹成乳白色的老眼,再次问道:“……你还没有走吗?”
那少年神情异常坚定,摇了摇头,不过老者此时已经瞎了,看不见他的动作,旁边又有一人,也是个英气勃发的愣头小子,朗声道:“还有我,我也没走。”
“居然还有一个不知死的娃娃,你为什么也不走?你父祖也被献祭了吗?”
那愣头小子哈哈道:“我父祖都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还被妖兽和狼群吃了,但那不要紧,我澹台宿要以他们为戒,绝不做被吃的弱者,我要做强者!我也要杀那巨狼!”
太叔京和萧南雪听得一愣,对看一眼:“这就是老猎帅的先祖吗?原来杀永夜之狼也有他家一份!”
萧南雪惊异地凝目去看另一个少年,但见他眉宇间如风刀霜刻,目光神采奕奕,身姿挺拔矫健,生的英姿勃勃,震灼冷冷哼了一声,对雪燎原说道:“妳瞧见没,这普天下还有人连自己亲戚都认不出来的。”
雪燎原转过头来,惊异地看着他二人,惊道:“原来他们是女将军的老祖宗吗!?”
“妳……!!”震灼嘴角一抽,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得揪住雪燎原就是一顿敲打。
太叔京表面惊异,心中暗笑:“妳以为这死老虎有多聪明哟……”
那老者重重一叹,站起身来,将自己贴身的两柄斧头分别给了二人,又再三问道:“你们真不怕死吗?”
澹台宿嘿嘿一笑:“我父母族亲全部死绝,就我一个,我有什么好怕的?萧寒昭,你要是怕了,把斧子给我就是。”
萧寒昭冷冷瞥了他一眼,拿着斧子大步迎风,走向永夜之狼所在之地,只道:“我最终也是一样,灵魂要归于狼祖肚腹,到那里去和我的父祖团聚,有什么可怕?”
“嘿嘿嘿,我是孤身一个,所以死了拉倒,你倒真是不怕,等等我,我俩好死在一起!”澹台宿便跟上前去,也不落后,那老者则怔然转身,用那眼睛被风雪吹瞎了的老眼目视两个少年并肩走去。
“奇怪,这老头儿刚才劝人别逃,又自己坐下来等死,说得头头是道,怎么忘了告诉两位老祖宗怎么杀死这老妖?”太叔京奇道。
震灼又在一边修理雪燎原的脑壳,一边切齿用力,冷笑道:“有些人劝人莫要贪生怕死,去拼命一搏,那又不需要任何实际作为,说起来自然头头是道。
依我看,这老头儿不过是白活了一把岁数,见永夜之狼哀嚎不断,便一心以为它定是快死了而已,他所能给的,不过也就两把斧子罢了,你小子要记住,空谈任何人都会,但是真正能解决问题的一定是那些实践之人,因为道是不需要言说,也是无法言说的。”
太叔京罕见的郑重对震灼点了点头,道:“是,真正杀死永夜之狼,改变自己命运的是那两位还是少年的冰原先祖,他二人若没有去做,那么一切的言说都是痴心妄想,小子受教了。”
“剑灵所言高妙,是人间正理,南雪也受教了。”
太叔京对她礼拜那她是很开心的,但萧南雪也跟着对她礼敬有加,正也让震灼再次有些对这丫头将军刮目相看,能分辨何谓正邪并不难得,但像萧南雪和太叔京这种只要闻是正理,无论有何矛盾对立都能平心接受,更正自己的人就很少了。
震灼早已喜怒不形于色,只嗯了一声,修理雪燎原的手就又加了一把劲,敲得她嗷嗷直叫。
那老者矗立半晌,忽然高声叫道:“我听说,第一个敢于反抗黑狼的人,他的名字叫做燕!!!”
萧寒昭听得那声,自语道:“第一个反抗黑狼之人是谁,我不关心,但我会是第一个敢杀黑狼之人!”
他的这声高喊很快随着风声消失,而后,景象再次变化,陷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