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灼骂道:“你瞧见她手中长刀方才被热湖沸水烫成什么样子了没?我又为何只以热气烘烤狼肉?”
太叔京愣了愣,萧南雪又道:“我观此湖中之水炙热异常,即便是在湖畔十丈之内亦有热气滚滚而来,断不可将雪燎原沉到湖中。”
太叔京望了一眼这冒着腾腾热气和不断翻涌的湖水,心中也犹豫起来,他原本是想雪燎原本身就能吐雪火,具备火性,投入这热湖之中直接吸收灵力那是最好不过。
但是如果连无明神刀这种金铁之物都承受不住热湖的高温,那雪燎原能不能受得住就十分值得考量了。
“如此说来……果然世间无有十全十美之事吗?”太叔京略有失望,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震灼闭目敛袖,似是早已料到的样子:“哼,你小子也不必那么沮丧,这死猫依我来看,它是火性有余而水属不足,便是真能沉入热湖也无甚大用,倒不如将它嵌入这些万年玄冰之中好生凛炼一番。”
太叔京微微一想,还真是如此,便笑道:“果然还是妳老人家见多识广,就这么办吧。”
“且慢,我有一事不明。”萧南雪问道:“雪燎原浑身布满焰形火纹,口吐白焰,也是温度极高,为何却说它是水属不足呢?”
太叔京招了招手,与萧南雪和震灼一同走向冰壁,解释道:“其实雪燎原并非是火性灵兽,它原本是从村民供奉的画像中吸取了香火愿力,跳出画以后借百兽怨念凝成虎形,是个异数。它的妖力便是雪火,那火燃烧之时温度极高,可一旦火焰熄灭,就会连同被烧过的所有事物一起降至极低温,连热量本身都被燃烧殆尽,远比冰雪更甚!我家中长辈则称它是‘燎原雪虎’,所以说是水属不足。”
萧南雪听懂了个大概,便点了点头,震灼飞在前面,回身续道:“死猫受了这厮不少影响,如今是火性胜于水属,若是长此以往,它的修为必有极大短板,明明是燎原雪虎,却对冰雪水行之力难以抗衡驾驭,岂非可笑?”
“什么叫受了我的影响?妳不知道,小雪在我出山之前的数年间都是由我太奶奶亲自调教的,便真是水火失衡又怎能怪得了我?”太叔京说着便翻了个眼。
“还敢推脱,找打!”震灼抬起手便飞过来在他脑壳上狠狠锤了一下,而后又笼起袖来,说道:“你太奶奶她就算是亲自调教,也教得都是修行清心的正常法门,引导而已。可是与这死猫缔结魂契之人是你,人言,近朱者赤。你太叔家的千钰诀功法本身就是淬炼金铁火精锻体锻魂,可谓至刚至烈,它与你魂魄相连,不仅是单方面受你影响,而且你也能得它雪火之助,我说是被你小子影响冤枉你了?”
萧南雪悄悄瞥了太叔京一眼,只见他垂头丧气,显是无话可说的摸样,从未见过这厮对什么人如此服帖,他可是个连她自己也管束不住的人,却被一个丫头剑灵训得俯首帖耳,若非是这小剑灵真的是见识博广使他辩无可辩,根本无法解释这个情况。
耍无赖,太叔京可是个中强手。
三人来到冰壁前,这正是那面萧南雪凝聚战煞一记标枪穿入六丈之深,封住永夜之狼的冰壁。
太叔京道:“以我们目前的气力,想要破开这些万年玄冰实在费时费力,就算我们手中都是神兵利器,强行与天蓝玄冰硬碰也并非上策,这个裂开的冰缝正好可用,就把雪燎原放在里面吧。”
萧南雪仰目片刻,说道:“此裂口是我以你所铸的标枪贯入而成,也是因此才放出了永夜之狼,雪燎原放在其中,恐怕不妥。”
震灼听了之后为了防备期间,身子一晃,化成散光进到冰缝之中仔仔细细地探查了一番,过了不久,震灼凝光现身,对二人道:“冰缝中尚有一丝妖气残留,不过并没有什么危险,基本已经被灵气净化了,想来是永夜之狼脱身逃出之时没有想到过之后会有什么变故,什么也没有留下。”
太叔京大笑道:“那老妖千万年被封在冰里,换作是我也是迫不及待的脱身逃出,怎会留什么后手?我这就把小雪放进去。”
太叔京跃身跳上裂口,只见这裂口内壁旋纹撕裂,表面平整,一看便是被什么硬物以巨力飞速钻而出的痕迹,而且是以一支相对于冰壁无比细小的标枪做到这个地步,相当于一根细如毛发的针将一块顽石给戳了个碗口大的洞!
而且这个洞的四周还有裂纹延伸开来,这根针甚至还深入顽石之中,这就十分可怕了。
首先这根针必须足够坚韧,起码尖端要足够锐利,而后还要考虑刺入的角度,力道,技巧,缺一不可。
太叔京随着深入冰缝,便愈发意识到萧南雪以一记投枪就有如此威力,当真是惊世骇俗,足可称雄当世。
震灼和萧南雪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太叔京迟迟没有出路,震灼便对着冰缝叫道:“太叔京,你放个死猫进去磨磨蹭蹭什么?”
“我没磨蹭,这里面越走越窄,我在找地方放好雪燎原呢!”
太叔京声音传回,她们便也安心不少,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从冰缝里面屈身跳了出来。
“你把雪燎原放在何处?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萧南雪问道。
太叔京长出一口气,笑道:“我把它嵌到了冰缝深处,让它离灵脉玄冰近一些,好熟悉冰雪之性。”
震灼瞥了冰封一眼,又道:“它如今已经蜕变数日,随时可能境界突破,这段时间我们还是要做些准备。”
太叔京点了点:“光是放进冰缝还是不够,此地既然是冰原众生的命运汇聚之地,我想,不妨对着天上流光为雪燎原祈愿祝福,助它悟道!”
“你小子,贪得无厌!”震灼白了他一眼。
太叔京又道:“我这是向冰原众生祈愿借力,给与不给,是众生的命运之河自己决定,又不是夺他们的气运,不给就算了嘛。”
太叔京说完便跑回热湖之畔,回头笑道:“妳们要不要也为祈愿祝福一下?三个人一起说不定祖脉真能受到感应呢。”
却见二女愣在原地,好像根本没有过来的意思,太叔京煽动失败,便悻悻地自己许愿,便见他双手合十,啪得一声响,而后躬身下拜,诚心祷祝:“后生晚辈太叔京蒙冰原列位先祖不弃,使我寻到此地,望念在我守护祖脉照杀妖狼的份上庇佑雪燎原日后得道能正善守真,不复重堕妖恶邪道。”
“笨蛋,你当是装模作样拜老祖宗啊?”震灼看了一阵,突然飞了过来,手中捏起法诀,向天一敬,闭目颂道:“吾身为剑,灵名震灼,于此冰原祖脉祷告苍天,望上天庇佑燎原雪虎·雪燎原,从心所欲,无祸无灾。”
太叔京眼睛一直:“这么麻烦?有必要吗?我觉得这和拜我家列祖列宗没什么差别……”
震灼鄙夷地白了他一眼:“你小子奸猾无比,哪里知道什么叫敬天祷告?”
他们二人正在拌嘴,萧南雪悄然站在原处,仰望天光,默然心道:“列位先祖在上,请听吾言,吾无私愿,一愿燕国昌盛,冰原子民能解脱永夜冰寒之苦,二愿,雪燎原能度过灾劫,此后常伴君侧,与他生死不离。”
“咦——?妳这个女娃娃还真的没有私心么?”
便在此时,冥冥中传来一个声音,非男非女,非人非兽,只在她脑中呢喃,似乎很是疑惑:“我原以为妳一定是痴傻疯癫,没想到了这许愿之时,竟还是没有自己的私心,那么妳这心魔是破了还是没破呢?”
萧南雪心中一凛:“永夜之狼,你还潜伏在我的识海中!?”
“别紧张,妳怒也没用,回答我,妳究竟是心魔未破,还是人类伪善呢?”
萧南雪内心凛道:“心魔破去,破的是遗憾,枷锁,执念,却不是破我为人处世的准则!快滚,本将没有必要和你解释,你纵然未死,此时怕是也做不了什么!”
永夜之狼忽然哈哈干笑:“我的确是已经死了,不过是你们向我血脉化成的灵脉祈愿祷告,唤醒的一丝残识而已,这其中,只有妳和我的妖魂产生过联系,所以我才能像这样和妳沟通。”
“老妖,你既已身死,我们人妖殊途,多说无益。还是归于冰雪,回到先灵中去吧。”
“……”永夜之狼沉默了一会儿,又笑了一声,说道:“有意思,妳明知我是妳口中的狼祖,还是希望我能够和你们人类的传说一样,回归先灵,与他们融为一体,有意思。”
萧南雪此刻内心平静释然,暖道:“即使是你,我也希望你能和先灵们去往同一个地方,从不再孤单,得以安息。我总觉得,虽然你是妖异,却也是被我族先祖合力封在玄冰之中千万年幽闭,算起来,恐怕还是我们对不住你多一些。”
永夜之狼诧异问道:“妳真这么想?”
“是的,所以我希望如果你真能和先灵们去到一处,帮我传话给先祖们,希望你们能从此和睦相处吧。”
永夜之狼一时竟哑然失笑,便听它的声音从脑海中逐渐远去,悠悠传来:“凡人虚伪之处,无论是宣之于口,付诸于行,皆可作假骗人,唯独在内心之中没有第二人的所在,才是最为真实的一面。女娃娃,你先祖虽然暗算于我,不过都是为了争夺生存之地,物竞天择,没有对错可言,妳想错了。是因为妳的善良才让妳有了人族对不住我的错觉。”
“……不过,如果我能再见到那些家伙,我会把妳的话,全部转述给他们的。不必谢我……哈哈哈哈哈!”
萧南雪最后一句话听得莫名其妙:“我明明是在劝解你们的仇恨,是你要谢我才是。果然妖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