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孟才面带笑容,眼睛左右扫了一遍,问道:“老猎帅莫急,在下只想先问清楚一件事情,这燕国究竟是蓝王殿下做主,还是此间众人一起商议?”
蓝王只是微笑,并不作答,老猎帅冷哼一声,道:“我燕国原是诸部合一,蓝王亦有明令,人人皆可畅所欲言,你若想挑拨君臣关系怕是找错了门!”
桓孟才可不想舌战群蛮,于是在他们面前故作叹息:“若真是要在下一个个说服你们,那在下岂不是要说得口干舌燥,那要何时才能议定?”
“你根本没有要议的意思,燕人为何要和你议?”
话音方落,只见一负剑少年精神抖擞地下了石阶,蓝王是头一次见这少年,便微微看了老猎帅一眼,老猎帅则微不可查地冲他点了点头,示意此人可靠。
那蝶面将军见到来人是先前在百景楼见到的晦气脸,登时冷目一缩,心道:“这小子是怎么进来的!?”
桓孟才纹丝不动,处变不惊,连看都不去看他,只冷冷问道:“原来蓝王的大殿竟是任何人都能轻易进来说话的么?”
夜蝶将军抢先开口,指着太叔京喝道:“守夜人是怎么看守的!今日两国商议,何等大事?这南人小子也敢放进殿内!”
她这一开口便被太叔京听出了蹊跷,又见这夜蝶将军长发如瀑,披在身后就像穿了一件黑色斗篷,且身姿高挑,即使是戴了蝶面都遮不住那股子成熟冷艳,居然是之前在百景楼碰见的女将军!
便听夜蝶将军又喝一声:“刑军长在哪儿?!擅闯大殿是死罪,还不将这晦气小子拖下去喂狼!”
却见刑军长杵在一旁,面露难色不敢妄动,他可清楚这南人小子惹不得,除非蓝王下令,不然谁敢妄动?
“南人?”桓孟才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番,果然是个一脸晦气的南人小子,又想到:“弈逊将军生前令斥候回报战况,的确是提到过一个颇为古怪的南人小子和蛮军混在一起,莫不是他?可燕人极为排外,对神陆之人恨之入骨,他怎会来此?”
蓝王又看向老猎帅,老猎帅回身行礼,解释道:“蓝王,这个南人少年就是在鹰扬岭奇袭南越先锋军,识破妖鸟阵,登关杀谭佐之人。”
“喔?是嘛!”蓝王兴奋地起身,立马就走到太叔京身前,好奇地围着他转圈打量,又伸手摸了一下太叔京身上的筋肉,果然坚实无比,满意地笑道:“果然是你?本事不小啊小兄弟!”
“破我摄夜阵的就是他……”
太叔京一阵发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道:“这大王不会有什么嗜好吧!?”
桓孟才带着他的随从退到数步之外,目视蓝王,太叔京则捶胸行礼,礼敬有加,笑道:“大王谬赞,小的只是伏高百人队的区区材官,万幸得以跟随天狼将军参与这些战事,万万不敢说是我的功劳。”
“太叔材官又何必推辞呢?”蓝王动作却也很快,在太叔京说话间便已经坐回自己的王座,笑道:“你的事情我已经查明无误,更何况还有天狼,鬼熊,和猎帅保奏,除非你嫌我燕国极寒困苦,不肯受功才故意推辞?”
太叔京哑口无言,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萧南雪冷道:“你身居首功还能如此谦逊,虽然难得,不可太过。”
“我还用妳这冷血傻子提醒……”
太叔京握拳放在胸口,单膝跪下,对蓝王禀道:“小的万万不敢有任何蔑视冰原儿郎之意,我并非不愿居功,而是我一路随天狼将军回来,所见燕人皆是豪爽守信,蓝王麾下尽皆如此之民,何愁大业不成?其实就算没有我,越人不也一样溃退七百余里,被赶回山林之中么?”
“嗯,这说得不错!你能有如此见识,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你能短短月余就立下这么多大功了。”
岂止蓝王对这番话满意,就连猎帅和其他部族族长,万户侯等人也都纷纷点头,越人可不就是被他们亲手打回南边去的么。
桓孟才的随从憋得脸色通红,而桓孟才气定神闲,权当没有听见,一心只在琢磨这小子到底有多少斤两,桓孟才不仅听闻他能破妖阵,据说还有一头白毛大虫,更有人看见他与那大虫都会口喷白火,实在闻所未闻!
“那头白毛大虫又在何处?”
结果燕国高层的话题便围绕对太叔京的赏赐和推诿展开,反倒把桓孟才他们晾在了一边,那随从见到蛮人对使团毫不在意,又对桓孟才道:“大人我们还是走吧,这些蛮子忒不识抬举!”
桓孟才岂能不知,要当真灰溜溜地走了不仅无法完成山王的托付,而且会更加地尴尬,对于国家来说,面子有时候是很重要的。
他终究耐不住了,开口道:“蓝王殿下,难道今日不是燕越两国商议和谈之事吗?”
蓝王笑道:“奖赏有功之人在我冰原上是头等大事,来使若有不满,尽管直言。”
桓孟才刚要说话,很快发现猎帅,三兽将,冠军等人眼神不善,无形威压顿时充斥着整个大殿,更关键的是连蓝王本人都参与其中!
“直言怕是会被他们乱刃分尸……”
桓孟才无奈,只好继续再等,又悄声告诉他身后随从万万不能惹事,否则死无全尸。
太叔京已经有些难以应付蓝王盛情,瞥见桓孟才站在一旁无人搭理便将话题一转,道:“赏赐之事再议不迟,不知蓝王可否让我与使者说几句?”
萧南雪问道:“你与他相识?”
太叔京笑道:“我们南边有句俗语,不打不相识,他越军既然和我打过,那便是相识了。”
蓝王知道太叔京的意思,桓孟才也已经晾得够久了,便点头同意。
桓孟才面朝蓝王,也不转身,任凭太叔京围着他转了几圈,就像蓝王打量他一样,也伸手一戳,还未及身,桓孟才周身忽然鼓起一阵风来,将他手指挡住,戳不过去。
“使者大人竟然还会法术?”太叔京讶道。
桓孟才并不理他,只对蓝王道:“蓝王殿下,在下实在没有多余空闲,还请议定鹰扬关外七百里之事吧。”
蓝王将话题又抛给太叔京,笑问:“太叔京,这位使者大人方才对我们说,树海山王宁愿放弃鹰扬关外七百里之地来与我们燕国永结盟好,你怎么看?”
太叔京一听便故意走到桓孟才前面挡住他的视线,口中大笑:“鹰扬关外七百里?好哇,怎么不好!”
桓孟才微微有些惊讶:“这小子分明是站在燕人那头,竟然赞同我的提案?”
萧南雪当即喝道:“太叔京你昏头了吗!那七百余里包括鹰扬关都是本将和冰原部族们用鲜血和自己的头颅夺来的,他嘴上说永结盟好,实则是顺水推舟,还想要将鹰扬关收回去!这难道不是戏耍吾等?”
夜蝶将军一直没有对越国七百里之事吭声,这时却突然大怒喝道:“你这个南人居心叵测,果然露出尾巴去帮越人说话!”
她这怒气不是对越人七百里的提案,而是恼怒太叔京一人,所以直到现在才出声斥喝。
不过夜蝶将军这么一说,连老猎帅都有些不解太叔京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不该看不出这话里的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