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我和丁一一窝在她的小公寓里一步都没迈出门,竖着耳朵留意外边及隔壁的动静。除了睡觉点外卖,我们俩聚精会神的待在离门厅最近的沙发上,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周五的晚上,外边没有任何声音,路医生可能值夜班。
周六一整天,外边依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路医生可能上连班。
周日的白天还是没有传来任何动静,这就有点太过奇怪了。
到了下午五点,我们实在忍不住了,在房子里踱起步来,丁一一一拍脑袋,穿着睡衣就往门外窜,我在后边死死的拖住她,问:“丁一一,你想干啥去?”
“我得去看看情况,万一人出点啥事儿了。”丁一一小声说道。
我小声回:“等等我,我也去。”
我裹着件灰色帽衫,将宽大的帽子竖了起来罩过头顶,丁一一瞧我这样一折腾,可能觉得有点酷。于是,她赶紧进卧室去拿过外套,还整了两幅墨镜,我俩跟两个蛤蟆似的趴在隔壁门扉上,就着猫眼使劲儿往里瞅……
然而,什么都看不到,里边也没有传出任何声响来。
丁一一将墨镜往下扒,一双眼疑惑的望着我,我对着她摇了摇头,眼镜跟着晃荡了两下,碍眼极了。
丁一一给我的是个蛤蟆镜,镜框太大,老是往下滑,我只得一手抵着镜框,一手拽着外套的领口,脸往猫眼上凑,我不知道这副形象,我们家甄女士看到了会不会抽我。只是待得越久,感觉四周的气氛越发沉重了起来,仿佛我们此刻真的在破什么惊天大案。
“叮!”安静得实在是太久了,电梯突然发出声音来,吓得我们条件反射般争抢着去抱门把手。回头一看,路医生此时正站在电梯口,他穿着件灰色的运动外套,竖着领子,冷冷的瞧着趴他们家门上的我俩。
我心虚的推了推眼镜,躲在镜片后跟他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出了他眼睛里的玩味来,明明他面色冷峻凝重极了,嘴角抿着,轻皱着眉,吓得我赶紧低下头去。头一低,那个不合尺寸的蛤蟆镜直往下掉,于是我又手忙脚乱的去捞墨镜,实在是丢脸丢到太平洋去了。
丁一一反应倒是快得很,瞬时也低着头,一边装作寻物状一边问:“乔返,你找着我的耳钉了吗?”
“啊?”我抬头愣了两秒正不知如何作答,余光中,路医生步履正常的往这边拢了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心慌,就被丁一一拖回家去了,愣是连路医生的鬓角都没敢再瞧上一眼……
“嘭!”隔壁传来了不大的关门声儿,我们跟着身子一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
为避免节外生枝,怕万一路医生心血来潮敲门,在没有想到最佳答案之前,我们麻利的带着四只黑眼圈灰溜溜的卷铺盖回宿舍了。
后来想想,就我们这俩菜鸟,还企图去侦查路医生的身份,真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乔返,路医生真不是我们这等凡人能染指的人物,他就搁那一站,话都不用说,就得把我们吓得屁滚尿流……即使林子徐不待见你,咱也绝不能去觊觎路医生,听到没!”几天后,缓过劲来的丁一一痛心总结道。
我恼羞成怒的瞪着她:“谁觊觎路医生了呀!”
丁一一斜着头笑看着我,恨不得让我撕了她……
一说到林子徐我就头疼,我们已经又是大半个月没联系了。就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拖着真让人难受,有时候你可能未必有多喜欢对方,但是当你总去琢磨他的意图时,你就真把自己带沟里去了,总容易沉寂在那个情绪里不得出来,恹恹怏怏不得其所,这感觉让我很讨厌。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着,那个秋天就这么走远了。
林子徐再给我打电话时已经入冬很久都快交春了,他说寒假要回来,问我有没有想吃的特产。
林子徐在武汉大学,特产除了周黑鸭、热干面我没能想到其他的来。丁一一在旁边一直一双手交叉着示意让我利落的拒绝,我被她整得心烦意乱的都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说了啥就收线了。
丁一一真他妈是个一针见血的祸害。
大一新生开学的第一天,林子徐曾经特意跑到我们学校来请我吃饭,预祝我的新生,我那会儿还未从甄女士那儿获得自由的激动中缓过劲儿来,确实倍感兴奋。
林子徐的电话进来的时候,恰巧丁一一也在宿舍,我便拉着她一起去吃饭,算是先拜个交情。
主要我也不太想跟林子徐单独吃饭,我跟这边内心慌乱不堪紧张不已,他永远云淡风轻谈笑自如,我觉得特对不起甄女士,我们家甄女士从小教育我,女孩儿在男孩儿面前一定要骄傲的像个孔雀,尽管现在为止,我一直没有做只孔雀的机会。
吃了一顿饭,丁一一的认知里,林子徐绝对算我的男朋友,但是我们的氛围有点怪。林子徐会给我布菜,会歪头询问我菜的口味如何,送我们回宿舍的时候,他会捏着我的双手叮嘱我注意身体,好好学习。
可是,我们之间毫无火光四射激情澎湃的互动。
我是真的确定自己很喜欢林子徐。每次一见他,我的心跳跟抛物线正面似的往上疯窜,分开时,也跟背面一样猛跌。我曾经甚至幻想,有一天我要告诉我们家甄女士林子徐就是我男朋友的光景,她惊讶得张大的嘴巴里定然能塞得下一个鸡蛋,我得在她面前嘚瑟:“你看,不用你费劲准备什么漂亮性感的衣服,我照样得到了他!”
甄女士肯定会一如既往的跟我爸炫耀她教出的女儿如何如何,一如当初我收到大学通知书的情景,其实不算什么名校,甄女士脸上一副“我儿中了状元郎”的骄傲模样,我都跟着觉得自己已然对世界做了什么了不起的贡献来了。
奈何甄女士从未教过我恋爱应该如何去谈,学校里也定然不会给你解释何为恋爱,那些电视小说我又总结不出良好的经验来,林子徐也没有表现得多么积极热情,我到底还算面皮薄,不好也不会太过主动,于是,总维持着这么不咸不淡不深不浅的局面。
用丁一一的话来说就是,迟早得黄。
不,其实我自己知道,甚至连黄都不需要,该直接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