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丁一一同学先动的手,菲菲小姐额头也鼓着个核桃大的包,再说“舞女”小姐脸上也挂了彩。
丁一一以一敌二,险胜。
酒吧方不想把事儿闹大,引来媒体或警方更棘手。于是一伙人被拉到一个小型的社区综合医院,我们下车一看,这不我们学校侧门旁么。
丁一一咧嘴笑:“哈哈,的士费都省了。”
我内心正庆幸还好不是去附一,听她一说白她一眼:“你看你这幅德行,还有空操心的士费。”
丁一一憨憨的笑,头顶的血一直零零星星的往下淌,再加上原本就是张画得五彩斑斓的脸,可能腮红覆不住太厚的粉,全掉干净了。一进医院,白炽灯一晃,整张脸惨白惨白的,睫毛膏和眼线都晕开了,混着擦得乱七八糟的血印儿,演恐怖片实在是完全不需要再上妆。
我想我自己这张脸估计除了血印儿也没好到哪里去。
对方菲菲小姐和“舞女”小姐生得白白净净的,一对比,我们可不就是乡下舞女么。
乡下舞女就乡下舞女罢,即使是,我们也应该是不染纤尘的乡下舞女。
大半夜的,急诊科没啥人。当班的医师倒是长得极好看,很年轻的男子,戴着寻常的一次性外科口罩,两侧的头发剃得极短,上面的头发留出一点长度,典型的法式骚包寸头。白大褂穿得一丝不苟的,里面是件黑衬衫,衬衫领口微敞着,喉结半隐半现……眉毛生得极浓密,眉尾呈剑形,却不显锐利,一双细长的眼睛往下看时,下眼睫一片浓重的阴影。袖口卷至手臂中间,露出一截肌肤来,有着最结实好看的肌肉纹理。
他齐整的白大褂的前胸口袋上挂着浅蓝色的胸牌,上边干干净净的几个加粗字体,距离有些远,白炽灯一反光,只依稀看得清“路”的姓氏,后边是“主治医师”几个字。旁边还有张一寸的照片,也反着光,实在看不太清晰。
他一面儿询问病史过敏史,一面儿开检查单,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极其干净,手部皮肤也很白净,真真让人赏心悦目。
丁一一和菲菲小姐要去拍头部CT,丁一一吓着了,赶紧问医生:“医生,不是,这样一下不会就脑出血吧,我还这么年轻。”
年轻医生抬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我们要排除各种可能性,先去做检查,有什么问题检查结果出来后再说。”
他那一眼,瞬间把我们所有人都给冻住了,我从没见过一人的眼神可以冰冷寒凉成那个样子。
酒吧经理赶紧去缴费,我们毫无异议的去寻CT室。
做CT的时候,丁一一的形象着实把放射医生吓了一大跳,大半夜,人睡得迷迷瞪瞪的,抬头一瞧,瞧见丁一一那张诡异的脸,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也好,瞌睡倒全吓跑了。
丁一一依然是那副只要你不尴尬我就不尴尬的模样,放射医生瞅了我几眼,我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他倒也不再好奇了,只是对着人菲菲明显要热情得多。
检查结果出来了,丁一一和菲菲都没事,丁一一要清创,菲菲小姐开了点活血化瘀的药,“舞女”小姐简单用棉球消了下毒。酒吧经理把钱一结,打了个招呼麻溜的滚走了。
剩下我坐在清创室陪着丁一一,护士表示要剃头,丁一一立马不干了:“不行,这是毁容!乔返你快跟她说说,要不我们去找甄女士科室的小姐姐们吧。”
丁一一不提甄女士还好,这一提甄女士,我整个人瞬间被电击了似的,对着丁一一嚷嚷开了:“丁一一,你看你就死作吧,我会被我妈捏死的,这都十一二点了,甄女士约定十点必须要回宿舍给她发视频的。你个死丫头,你害死我了!”
“乔返同志,咱们讲点良心好不好,我是为我一个人打架的么,人也在侮辱你好不好。”
“我……”
“路医生。”护士小姐用止血钳夹着个消毒棉球,正尴尬的不知从何下手,突然两眼放光的对着我身后唤了句。
路医生一进来,显得整个空间都狭小了似的,他个子极高,肩背挺直,我总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丁一一那厮说得真没错,但凡长得好看点的人我都感觉跟人似曾相识。
对着路医师,丁一一屁都不敢放了,老实巴交的被剃了一小撮头发,所幸不需要缝针,消毒后简易包扎了下,每天要来换药,一周即可痊愈。
我突然开始羡慕丁一一挨的那一酒瓶子来了,路医生那双漂亮的手刚刚扶着她的脑袋查看伤口来着。
我们走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那个冰冷的路医师和另一个医师貌似正在交班。
当天晚上我们滚到丁一一的公寓里窝了一晚,丁一一突然特别感谢朱莉女士给她置办的这个窝,进屋没多久居然抽抽搭搭的哭起来了,往我怀里一趴:“乔返,我想我妈了。”
她一叫“妈”我就开始头皮发麻,而且我觉得从来没有感觉过有今天这么累,腰酸腿软,腰椎处酸胀得不行,灵魂马上快要出了窍似的,一整宿总感觉有什么要从身体内破土而出,那滋味太难受了。
第二天一早6点我就起床回宿舍了,刚到宿舍门口发现小四眼一直在我们宿舍楼下徘徊,生怕被宿管阿姨发现,我来不及搭理他就溜进楼去了。余光中,小四眼焦急的对着我晃了晃手机。
回到宿舍摸出手机一看,早没电关机了。
充了会电,7点不到爬上床换了睡衣,假装睡眼惺忪的给甄女士发视频,她倒没生出半丝怀疑。
我翘了上午的课在宿舍补眠,正酣睡如泥时,丁一一站在床栏下使劲儿摇晃我,兴奋的嚷嚷:“乔返!乔返!惊天大发现!快点起来!”被子一掀,丁一一语气瞬间变了,惊呼道:“天呐!乔返!你怎么变成个猪头了!天呐!赶紧起来上医院!”
“你嚷嚷啥呀……”一醒神,顿时觉得全身奇痒无比,到处都想挠……
原来,甄女士真的没吓唬我,昨晚的酒全变成了荨麻疹搁我脸上身上爆发出来了……
丁一一一面儿拖着我往医院跑,一面儿护着我的脸恐吓我:“会毁容的,不准挠这里。”我只得去挠头,挠完头又去挠屁股……
还是昨晚的医院,我们学校出了东门步行500米左右就到了,医院的门头有点旧了,像七八十年代的职工医院,两堵砖砌的门柱,用瓷砖贴好的,两个门柱之间是一个铁制的双弧形管道,上边堪着四个字:博爱医院。
博爱医院一共三栋楼,入门右拐是门诊楼,门诊楼的后边是一栋四五层的小楼,写着“住院部”。住院部的侧面是个地下停车场的入口,穿过入口再往里走一段距离就是他们医院新建的外科楼,三十几层高,极新式的建筑物,跟前面的门头及门诊楼显得格格不入。
可能我跟丁一一平时身体倍儿棒,一年多了从来都没注意过,离得这么近居然有家综合医院。
人生也真是特别奇妙,貌似自从知道有了这家医院以后,我们突然一身的毛病全整出来了,后边一两年没少往那儿跑,当然,这是后话了。
急诊在门诊的左侧入口,挂号的人三三两两。
门诊那边白天的患者比晚上要多得多,门诊大厅与输液室到处可见川流不息的往来人群,大部分是孩子居多,偶见几个孕妇。
急诊还是路医师当班,戴着严严实实的口罩,也不知底下该是个怎样倾国倾城的光景,丁一一着急的把我往医生面前推。
路医生淡漠的刷着诊疗卡,然后核对诊疗卡在病历本上填我的身份信息:“乔返,有没有特殊病史?有没有药物过敏史?”
我摇头,意识到他低着头看不到正准备回答,发现他已经把封面信息填写完毕了。然后抬头问我:“什么时候发现过敏的,吃了或碰了什么过敏原,还有其他什么异常感受吗,比如心慌气促?”
“昨晚喝了酒,现在就感觉很痒,痒得难受。”我老实回答。不知道是不是荨麻疹那玩意儿连我的眼角膜都侵袭了,我总觉得他语气和眼眸温柔极了,看起来完全没有昨天那般冷漠了。
好像也没有那般惊艳了。
他示意我躺在旁边的诊疗床上,隔着睡衣听了听我的心肺,修长的手指绅士的按在听诊器上并未触碰到我的半点衣角,更别说肌肤了。随后用手按压了腹部,问身上是不是都有疹子?
我突然想到,昨儿个还羡慕丁一一被他扶过脑袋来着,今天果然就被按压了肚子,也算得上是心心念念,必有回响了。
丁一一同志这会儿终于找到发言机会了,一瞬间就拢了上来:“有有有,全身都是,她到处都挠,你看,屁股上,大腿上都是,都是的……你看,是吧?”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赶紧住了嘴。
丫的,这货刚刚一激动,直接把我的裤子都给扒了。
……
我怎么说的,出门前要换个牛仔裤来的,可恨被丁一一一催促,就没坚持住。
路医生瞳孔一缩,干咳了一声,瞬间转移了视线。
这一下,真的是把我姥姥的姥姥的脸都给丢尽了,
我迅速将裤子拢好,一股脑儿坐了起来,在当下,脸红不红臊不臊的完全不重要了,满脸的荨麻疹人路医生也看不出啥来,再说,他也压根不在意。
甄女士说我有个本事,越是糗出大了的时候反倒越淡定了。
我发誓以后只要跟丁一一在一起,我要每条裤子都栓个腰带才行。
我都还没来得及对人路医师生出什么绮念来呢,她就把我的老底都给掀了。
路医生最后给我开了些抗过敏的药,嘱咐不得抓挠,以后不得饮酒等等,就把我们给打发了,看样子他也极不想再面对刚刚漏了底的我。
回去的路上,随便丁一一怎么道歉解释我都不再搭理她。
我俩一人头上绑着纱布,一人跟个猪头似的在校园里周旋,又成了焦点来了……
丁一一这货每次一放出校门,就跟个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哦,不,她连缰绳都没有。
我自个儿内心审视衡量了一下,是不是以后要离她远点。
我咬牙暗暗发誓,这次等她伤愈后,就一定和她保持距离。
我的荨麻疹吃了药没多久就缓和了,当天晚上复发了一次,服药后又得到有效控制,我又连续服了两天药,一丝痕迹也无了。看样子,路医生的业务水平是相当没话说的。
丁一一这几天一直给我陪着小心,恨不得饭都给我喂嘴里来了。
其实如果不是在路医生面前随便在哪个陈医生张医生面前扒我裤子,我是没那么挫败伤心的。